陈商是被晒醒的。
不是写字楼里那种隔着玻璃幕墙、带着空调余温的日光，而是像被扔进熔炉般的、灼得人骨头都要化掉的炽烈。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撞进瞳孔的，是一片刺目的金红。
那光不像地球上的太阳那样“温和”，倒像是有人把九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他眼睛里——不，不止九根。他挣扎着翻身坐起，入目所及，整片天空都被九轮太阳占满了。
最大的那轮悬在头顶正上方，赤金色，直径足有地球上看到的三个太阳大，表面翻涌着熔浆般的纹路；左边两轮稍小些，一橙一赤，像被无形的手扯着，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旋转；右边五轮更小，紫、青、金、银、黑，各有各的色彩，却都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九道光柱穿透稀薄的云层，斜斜砸在陈商身下的土地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焦黑的瓦砾堆里。碎裂的土坯墙歪歪扭扭倒着，露出半截熏得发黑的房梁，梁上还挂着半截烧焦的红布——像是某种祭祀用的幡子。
“咳……咳咳！”
陈商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喉咙干得像塞了把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疼。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皮肤黝黑，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黢黢的泥垢，活脱脱一个常年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陈商，35岁，互联网公司的程序猿，昨晚还在加班改需求，结果被老板一句“年轻人要多奉献”气的血压飙升，眼前一黑……
“穿越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
他好像是在昏迷中被什么人扛着跑了很久，最后扔在这堆废墟里。扛他的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灰味，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什么“九阳村的规矩”“外乡人不能留”之类的话，但他当时烧得迷迷糊糊，没听真切。
“九阳村……”陈商重复着这个名字，抬头望向那九轮骄阳。
难怪叫九阳村。这地方，怕是被九个太阳轮流“烤”着。
他挣扎着站起来，这才发现四周全是断壁残垣。不远处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冠焦黑，却仍有几片绿叶倔强地挂在枝头，叶子上凝着晶亮的露珠——在这能晒化石头的热度下，露珠居然没被蒸干？
更诡异的是，那些露珠里似乎流转着细碎的光。陈商凑近些看，忽然觉得眼睛刺痛，连忙后退两步。
“外乡人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商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废墟边，身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脸上沟壑纵横，左眼皮上有道刀疤，从眉骨一直拉到下颌。
老头的眼睛很亮，像两盏藏在皱纹里的小灯。他盯着陈商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能活下来是你的造化。要不是村长说‘九阳劫数未到，留口气便是缘法’，我早该把你拖去后山喂山雀了。”
“老丈……”陈商喉咙发紧，“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九阳村，青牛镇最偏的山坳里。”老头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至于你咋来的？昨儿后半夜，村东头的狗突然疯了似的叫，我们顺着狗叫声找过去，就见你倒在离村三里的乱葬岗，浑身烧得没块好皮，怀里还抱着块黑黢黢的石头。”
陈商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去摸胸口，果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像被火烧过又被水冲过，入手却凉丝丝的，完全不似这鬼地方的温度。他刚想拿出来看，老头却先开口了：“别摸那玩意儿。村长说这是‘太阳石’，沾不得外乡人的气。”
“太阳石？”陈商挑眉。
“就是能吸太阳精气的石头。”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咱们九阳村能活下来，靠的就是这玩意儿。每隔十年，九阳连珠的时候，村里的娃子就要去后山接太阳石，用它养着地脉，不然……”
他没说完，但陈商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村子，怕是靠着某种邪门儿的法子，在这九阳轮转的酷烈之地存续了下来。
“老丈，您说的‘九阳劫数’是？”
老头脸色一变，拐杖重重敲在陈商脚边的碎砖上：“不该问的别问！你个外乡人，能在村里住三天就算你命大。明儿卯时，自己去井边打水，别跟村妇们多嘴，别往村西头的老槐林走，更别……”
他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转向陈商怀里的太阳石，眼神变得复杂：“算了，你且住着。等村长回来，他自会处置你。”
说完，老头转身就走，拐杖点地的声音“笃笃”响着，很快消失在断墙后面。
陈商站在原地，看着老头的背影，又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太阳石。
这石头……刚才老头说能吸太阳精气？
他试着集中精神，按照前世看过的修仙小说里的法子，去“感应”周围的能量。
下一秒，他浑身一震。
无数滚烫的光丝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些光丝并非来自天空的九阳，而是来自脚下的土地、断裂的土坯、甚至他脚边那截烧黑的房梁！它们像活物般钻进他的毛孔，顺着血管往心脏汇聚，最后全部涌进了他怀里的太阳石里。
太阳石表面原本坑洼的地方，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与此同时，一段玄奥的信息流突然涌进他的脑海——
【太阳仙经·残篇】
【天地初开，九阳为源；万物生灭，精气为引】
【纳百川，融万法，化腐朽为神奇……】
陈商瞳孔骤缩。
太阳仙经？！
他记得前世看过不少网文，这名字一听就是顶级功法！什么“纳百川融万法”，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万法归一”吗？
难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得到这部功法？
“咕噜噜——”
肚子突然发出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商这才发现，自己从穿越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刚才吸收太阳精气的快感还没过去，饥饿感就汹涌而来。
他踉跄着扶着断墙站起来，朝着老头说的“井边”走去。
九阳村的布局很简单。以歪脖子老槐树为中心，十几间土坯房围成半圆，大多已经坍塌，只有村东头和村西头各有一间还算完整。陈商跟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很快就看到了那口井。
井台是青石砌的，井沿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绳痕，显然用了几百年。井里的水呈淡金色，水面浮着一层细碎的光粒，像撒了把金箔。
陈商刚要蹲下打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只见三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从废墟后面转出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手里提着根木棍，另外两个一人扛着锄头，一人拎着镰刀，看架势像是来者不善。
“外乡人？”络腮胡上下打量陈商，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太阳石上，“昨儿半夜捡的？”
陈商心里一紧。他记得老头说过，这村子对外乡人有戒心。
“是……是我在乱葬岗捡到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老丈说这是太阳石，不能沾外乡人的气，所以我正打算交给村长。”
“交给村长？”络腮胡嗤笑一声，木棍在地上敲了敲，“村长去镇上领粮了，得三天才回来。小子，你知道咱们九阳村为啥叫九阳村吗？”
陈商摇头。
“因为咱们村的地底下，埋着太阳神的骨头。”络腮胡压低声音，眼神变得诡异，“每十年一次的九阳连珠，太阳神就会往咱村里洒下‘神恩’，养咱们这些凡人。可神恩不是白拿的——”
他突然举起木棍，指向陈商怀里的太阳石：“这石头是接神恩的！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抱着它？”
陈商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盯上的不是他，是太阳石！
“这石头……是无主的东西吧？”他试图辩解，“我捡到的，自然该交给村长处置。”
“少废话！”络腮胡身后的扛锄头汉子吼了一声，“太阳石是村里的命根子，能吸太阳精气养地脉。你个外乡人带着它，万一引来了灾祸怎么办？”
“灾祸？”陈商皱眉。
“你当这九阳之地是善地？”络腮胡逼近一步，木棍几乎戳到陈商胸口，“三年前，有个行脚商人路过咱们村，想抢太阳石，结果当晚就被山鬼拖进了后山的乱葬岗！上个月，邻村的小子来偷猎，刚走到村口就被晒成了人干！”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喷在陈商脸上：“太阳石认主！它认了咱们村的血脉，你带着它，就是与整个村子为敌！”
陈商的心沉了下去。
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太阳仙经再厉害，刚穿越过来，连怎么运转都不知道，拿什么跟这三个手持农具的村民斗？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太阳石突然发烫！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皮肤钻进识海，那段残缺的《太阳仙经》自动在脑海中流转。陈商下意识地按照经文里的法子，引导体内那股热流运转——
“嗡！”
他感觉自己的五感突然变得无比敏锐！
络腮胡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得像蜗牛，木棍上的木刺都看得一清二楚；扛锄头汉子额角的汗珠子坠下来的轨迹，他甚至能数清有几滴；就连远处老槐树上那只麻雀扑棱翅膀带起的风，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更神奇的是，他能“看”到周围的能量流动了！
络腮胡身上的能量是浑浊的土黄色，扛锄头汉子的是暗红的血气，拎镰刀的最弱，只有稀薄的灰白。而他自己……原本空荡荡的能量海，此刻正翻涌着金色的光流——那是太阳石传递给他的太阳精气！
“小子，发什么呆！”络腮胡见陈商不动，以为他害怕了，挥起木棍就砸了下来！
陈商本能地侧身一闪。
木棍擦着他的耳朵砸在井沿上，“咔嚓”一声，竟把青石井沿砸出个缺口！
陈商心中大骇——这木棍看着普通，力道竟然这么大？
但他更惊讶的是自己的反应速度。刚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动作。
难道……是太阳仙经的效果？
他试着调动体内的金色光流，按照经文里的“引气篇”，将其汇聚到指尖。
下一秒，他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金芒。
络腮胡的木棍再次砸来，陈商没有躲，而是抬手一指——
“嗤！”
一道细弱的金线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刺在木棍的中间。
“咔嚓！”
木棍应声而断！
三个汉子同时愣住了。
络腮胡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手里只剩半截的木棍，又看了看陈商指尖还未消散的金芒，脸上的凶狠瞬间变成了惊恐：“你……你是怪物？！”
陈商自己也懵了。
他不过刚运转了一遍功法，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威力？
难道是因为太阳石？这石头不仅能吸收太阳精气，还能放大《太阳仙经》的效果？
“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三个汉子扔掉手里的家伙，转身就往废墟后面跑，连滚带爬，转眼就没了影子。
陈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跳得厉害。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金芒已经消失，但体内那股热流还在缓缓流转，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原来……这就是修炼。”他喃喃自语。
前世的他，每天被KPI压得喘不过气，连做梦都想躺平。可现在，他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有了这部逆天的功法，有了这九阳之地的磅礴精气……
他突然觉得，那些加班到深夜的日子，那些被老板PUA的委屈，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陈商，一个在九阳之下，手握神级功法，即将崛起的修行者。
“咚——咚——咚——”
远处传来一阵锣声。
陈商抬头望去，只见村东头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粗布蓝袍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魁梧，面容方正，手里敲着铜锣，声音洪亮：“全体村民注意！外乡人陈商已醒，暂居村长旧宅！明日卯时，各家各户派一人来领新制的盐巴——”
他的目光扫过陈商，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个淳朴的笑容，冲他招了招手：“小陈，过来领早饭！”
陈商这才注意到，自己从穿越到现在，确实饿坏了。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抱紧怀里的太阳石，朝着老槐树下的中年男人走去。
阳光依旧炽烈，九轮骄阳在天空中缓缓转动。陈商望着它们的光芒，忽然想起《太阳仙经》里的第一句——“纳百川，融万法”。
或许，这九阳之地的秘密，这太阳仙经的真相，都藏在这炽烈的阳光里。
而他，才刚刚开始触碰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