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方文在心底默默比了个手势。

方文扯了扯嘴角,没再为难她,自己拿起豆角走到水槽边:“看好了,摘豆角要掐掉两头的蒂,老的地方要撕掉筋,像这样 ——”

他拿起一根豆角,拇指按住顶端的硬蒂,轻轻一掐,“啪” 地一声就断了,再顺着豆荚边缘撕下一条细筋,动作利落干脆。

“学着点,末世里没人伺候你。” 他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下次再让你摘,总不能还说不会。”

阮秋水站在旁边,看得格外认真。

她看着方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翠绿的豆角间翻飞,看着那些不起眼的蔬菜在他手里变得规整,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个男人,会杀人,会搜刮物资,懂怎么在末世里活下去,也…… 会摘豆角。

这种反差,让他身上的冷硬似乎柔和了些。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一根豆角,学着方文的样子去掐蒂,结果用力过猛,把整个豆荚都捏扁了,豆子滚了一地。

方文瞥了眼地上的豆子,没说话,只是放慢了手上的动作,重新演示了一遍:“不用太用力,找对位置,轻轻一掰就行。”

阮秋水点点头,捡起一根新的豆角,小心翼翼地模仿着。

这次虽然还是有点笨拙,但总算成功掐掉了蒂,只是撕筋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

“对,就这样。” 方文难得夸了一句。

阮秋水认真的摘着豆角,示意自己在看方文的动作,那姿态里还带着几分上位者观察学习的审视感 —— 仿佛不是在学摘豆角,而是在研究一份新的商业方案。

方文演示完,她接过豆角,手指修长,动作依旧不算熟练,却带着股不容错漏的专注。

掐蒂、撕筋,每一步都刻意模仿得精准,即便偶尔还是会弄断豆荚,也绝不再露出半分无措,只是沉默地把弄坏的豆角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一根。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细致……

方文在心里默默吐槽,毕竟小时候家里做豆角,随便一掐也算是弄完了,还没有人像阮秋水这样细致,必须要从头到尾将筋撕出来才能露出满意的样子。

“你先摘,我去洗一下。”

方文转身离开厨房,刚走到客厅,就瞥见餐桌旁的椅背上搭着几件湿漉漉的衣服 —— 正是阮秋水中午洗的那几件。这天气阴冷潮湿,想把衣服晾干,没个两三天根本不可能。

他走近了些,视线落在衣服上那几块没洗净的血渍上,暗红的印记在布料上格外显眼。

方文挑了挑眉,并不意外。一个从小到大被佣人伺候、连豆角都不会摘的女人,能把衣服搓出泡沫就不错了,指望她洗干净血渍,未免太强求。

“别浪费水了,衣服多的是。”

他朝着厨房里喊了一声,声音穿过门缝传进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今天去商场搜刮物资时,他顺手扫了半架男装区,外套裤子堆在系统空间里,足够换着穿到天荒地老。

话音未落,方文已经走到餐桌旁,一把抓起那几件湿漉漉的衣服。

布料沉甸甸的,还在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显然是没有拧干。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手一扬,几件衣服就被扔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楼下的绿化带里,很快被枯黄的杂草掩盖。

厨房里的阮秋水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她透过厨房门的缝隙,刚好看到方文扔衣服的动作 —— 干脆利落,像在丢弃什么不值钱的垃圾。

她捏着豆角的手指猛地收紧,豆荚被掐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摘豆角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沉默地转过头,重新看向手里的豆角,指尖却有些发凉。

原来,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阮秋水站在水槽边,看着手里被捏变形的豆角,忽然停下了动作。她沉默了几秒,然后重新拿起一根,掐蒂、撕筋的动作慢了些,却比刚才更用力,更专注。

洗不干净衣服就算了。

豆角,总不能再摘不好。

她阮秋水,还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学不会。

待方文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走进厨房时,一眼就看到料理台上摆着一盘摘得干干净净的豆角 —— 豆荚长短均匀,蒂头和老筋都处理得利落,连边角的碎渣都被单独收在一个小碗里。

阮秋水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像个交卷后等待评分的学生。

方文拿起豆角看了眼,挑了挑眉:“还行。”

算不上多好,却比他预想中强多了。

他随手将豆角放在一边,又从系统空间里摸出几个西红柿和一把青椒:“会炒菜吗?”

阮秋水干脆地摇摇头,她在家吃饭饭都是餐馆订做好送来,这厨房说是摆设也不为过。

方文也没意外,问这话不过是觉得一个人做饭有点闷,找句话搭而已。

他点火,倒油,油温上来时 “滋啦” 一声,将切好的肉片倒进去,快速翻炒。

油烟瞬间冒了起来,带着肉香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阮秋水站在离灶台两步远的地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方文如何颠锅,如何调味,看肉片从粉红变成焦香,看豆角倒进锅里时溅起的油星 —— 这些琐碎的烟火气,是她前半生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竟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房间的电量只够维持基本照明和电饭煲,根本带不动油烟机。

油烟越来越浓,呛得方文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紧闭的窗户:“去把窗户打开。”

阮秋水立刻应声,快步走到窗边,伸手去推。

玻璃有些卡滞,她用了点力才推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外面的湿冷,冲淡了厨房里的油烟。

“不用开太大。” 方文的声音从灶台边传来,“丧尸没灵智,这点味道引不来它们。”

他一边说,一边将摘好的豆角倒进锅里,与肉片混在一起翻炒,翠绿的豆荚很快染上了油亮的色泽,香气愈发浓郁。

阮秋水 “嗯” 了一声,保持着窗户半开的状态,站在窗边没动。

她看着方文的侧影,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侧脸在油烟的雾气里显得有些模糊,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窝草!谁家在做饭!分一点可以吗!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刚开窗没一会儿,楼下突然炸响一个男人嘶哑的喊声,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厨房的宁静。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从小区各个角落涌出来,带着哭腔和哀求:

“谁家还有余粮啊!真的快饿死了!”

“救命!一口吃的就行!哪怕是块饼干!”

“我女儿快撑不住了…… 求你们了……”

杂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像一群饿狼闻到了血腥味,在寂静的末世里格外刺耳。

方文握着锅铲的手顿了顿,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冷了下来:“不必理会。”

和他猜想的一样,这个城市活下来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现在都是藏着猫着的状态。

还能喊出声来,代表他们还不饿。

真要是开门分食,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抢得连锅都不剩。

阮秋水点点头,她看向窗外,小区里游荡的丧尸果然被声音吸引,一个个歪着脖子,脑袋诡异地往楼上抬,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搜寻声音的来源。

更诡异的是,有一两个丧尸突然原地蹦跶起来,僵硬的四肢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想抓住飘在半空的声音,那笨拙又急切的模样,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

“噗嗤 ——”

阮秋水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

可笑声刚出口,她就猛地捂住嘴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飞快地看向方文。

她怎么会笑?

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时刻,对着这些可怖的丧尸,竟然觉得好笑?

阮秋水指尖抵着唇角,心脏还在为刚才那声突兀的笑而跳得飞快。

她偷偷抬眼瞥了眼方文,见他正低头盛饭,侧脸冷硬依旧,仿佛没听见那声笑,也没在意窗外愈演愈烈的混乱。

是这个男人在旁边,安全感太过充足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冷漠又疏离,明明他刚才还随手扔掉了她认真清洗的衣服,可只要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锅铲,身上带着淡淡的油烟味,就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方文将最后一勺菜盛进盘子,阮秋水立刻走上前,动作利落地关上窗户,将外面的嘶吼和哀求都隔绝在玻璃之外。

她转过身,看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米饭和油亮的豆角炒肉,那种不真实感又冒了出来。

外面有人为了一口吃的在楼下拼命哭喊,有人可能已经被丧尸撕碎,而她,竟然能坐在这干净的屋子里,安安稳稳地享受一顿热乎的晚餐。

这种对比太过强烈,让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文已经坐在餐桌旁,率先夹了一筷子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