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初看着老夫人:“若是我要害宋姑娘,我必定不会在簪子上做手脚,毕竟这簪子是我送的,一查就能查到我头上,太明显,回头人没害死,反倒还要引火烧身。”
“你放肆!”
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都瞪圆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辈胆敢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狂悖之言。
梨初却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说:“若是我,我必定要指使一个与我没有来往的管事婆子,让她直接在宋姑娘吃的花糕里,喝的茶水里,沐浴的热水里,掺入蔷薇花粉,毕竟我姑母是国公夫人,掌管内宅,这点小事,不过吩咐一句而已。”
梨初眨眼:“簪子上那点花粉抵什么用?都毒不死人,既然真要谋害你,必得让你死透才不白费我这一番功夫,按我的法子,那蔷薇花粉必定量大管饱,让宋姑娘痛痛快快的走,根本看不到天亮。”
宋清禾咳嗽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她脸色却越发的白。
老夫人眸光却渐渐凝滞。
梨初还在继续:“等完事儿了,便将那婆子逐出府去,暗地里打点些银钱封口便是,这是国公府内宅家事,不可能让外头官府来查,否则真查出什么,国公府颜面往哪儿搁?便是国公夫人同意,老夫人您会同意吗?”
老夫人脸色发沉,犀利又浑浊的眼睛盯着沈梨初,却意外的,没有反驳。
家族颜面为重,怎可能将内宅之事交给官府去查?
必定得家族内查。
“既然不可能让外头官府来查,那就府里自己查,国公爷不管内宅之事,老夫人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管家了,最后查了一通,结果就是失误。”
梨初顿了一下,弯唇,看着宋清禾,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宋姑娘,你说这法子是不是比你想的更好?”
宋清禾忽然拔高了声音:“你胡说什么!”
这回大概是真的气急了,她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夫人盯着沈梨初冷笑:“你这丫头手段倒是厉害,我竟没看出来,你心思这么深。”
梨初却摇头:“先生曾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老夫人,我今日所言,也只是我心中所想,可我不曾去做,若我真的做了,宋姑娘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至于在簪子上抹花粉这种低劣的手段……”
梨初已经面无表情,澄澈的杏眸里,自有她的清高和傲气:“我也不屑于去做。”
陆时霁站在门外,听着她的声音,便似乎能想到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装着她的骄傲和肆意,无所畏惧。
陆时霁唇角牵动一下。
喜平低声问:“世子,还进去吗?”
“国公夫人过来了?”
“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陆时霁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走吧。”
“啊?”喜平还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世子方才听说宋姑娘出事了,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怎么连门都不进?
青松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还不走?事儿都完了还凑热闹呢。”
喜平又挠了挠头,宋姑娘还病着呢,事儿怎么就完了?
陆时霁前脚离开,沈氏后脚就赶到了。
“何事惊动婆母亲自来审?可是阿梨这孩子哪里冒犯了?”沈氏匆匆走进来,脸上还带着笑,眼睛却已经审视的在屋里扫了一圈。
梨初无辜的摇头:“是宋姑娘忽然病了,老夫人请我来问几句话。”
老夫人脸色难看,但却也说不出别的来。
方才沈梨初那一番“周全的安排”,显得此刻那金簪上沾染了蔷薇花粉的招数十分拙劣。
老夫人也是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不至于到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沈氏将梨初护在了身后,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莫要见怪,这孩子说话没个分寸,只怕得罪了老夫人,但阿梨向来乖巧懂事,从来不会生事。”
沈氏冷眼看向宋清禾:“清禾病的蹊跷,依我看,还是应该彻查!万一是下头的奴才疏漏浑水摸鱼要谋害主子,岂不是乱了套了!”
说着,便喝斥一声:“来人,把翠竹院的所有奴才都拿下,给我挨个儿审!”
宋清禾脸色惊变,求救的看向老夫人。
一帮婆子冲进来。
老夫人沉着脸:“行了!别一点小事闹的鸡飞狗跳。”
沈氏皮笑肉不笑:“清禾发病可不是小事,性命攸关,若是不查清楚,岂不是还得让阿梨背黑锅?”
老夫人看一眼沈梨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沉声道:“是下人疏忽,翠竹院的下人全都拖出去杖责三十,罚俸三月,此事作罢。”
老夫人都发话了,沈氏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是。”
沈氏又狠狠的剜了一眼宋清禾,这才拉着沈梨初离开。
屋里的下人们全被拖出去,画扇哭着喊着:“姑娘救我!姑娘!”
宋清禾张了张嘴想说话,却终究没敢开口。
院子里传来下人们哭天抢地的求饶声,还有棍子抽打声。
老夫人看向坐在床上的宋清禾,沉着脸:“今日之事,是你做的?”
宋清禾已经泪流满面:“老夫人,我不是……”
“你糊涂!怎能做这种蠢事?”老夫人看到她闪烁其词,便已经猜到了真相。
老夫人眼神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宋清华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在了老夫人的膝前,哭着道:
“我只是担心时霁哥哥,国公夫人接沈梨初入府,不就是为了把她塞给时霁哥哥?沈氏如此恶毒,沈梨初又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沈梨初日日缠着时霁哥哥,时霁哥哥即便厌恶也不能推拒……”
“所以你就想用这法子把她赶出府去?!”
“我……我也是替先夫人不平,先夫人因沈氏而死,她的侄女竟还敢恬不知耻的来纠缠时霁哥哥……”
老夫人指了指她,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终究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对先夫人感情深厚,但也不该如此鲁莽!还拿自己的身体胡闹!”
宋清禾含着泪:“先夫人对我有恩,我理应结草衔环相报,便是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值得。”
“罢了,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先夫人也没白疼你一场。”
老夫人也乏了:“此事就此揭过,不许再提。”
老夫人起身,庄嬷嬷立马来扶,搀着她走出了翠竹院。
宋清禾跪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神色惶惶。
这件事,真的要就此揭过吗?
不,她不甘心!
她仓惶的从地上爬起来,扯了一件披风穿上,便脚步踉跄的匆匆走出去。
文澜苑。
喜平快步进来通传:“世子,宋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