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殡仪馆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工作人员拉开冷藏柜时,金属轨道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贺先生,请确认一下。”

父亲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着,脖子上还缠着那截从洗手台拆下来的金属软管。

他是蹲着把自己勒死的。

这是最痛苦的死法,需要多大的决心才能不中途松手? “这是他留下来的。”

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块染血的布片。

大概是父亲咬破手指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明儿,爸走了。

好好活着,别报仇,爸希望你过得幸福。”

我盯着那块布片,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我扶着墙,“哇”地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是医院惨白的墙壁和床单。

比这一片惨白更白冷的,是林蔚然那张冷冰冰的脸。

曾经我有多爱她,如今就有多憎恨。

想起那时出现在父亲身边的律师,我知道,父亲的死跟那个律师的教唆脱不开关系。

我挣扎着坐起来,顾不上自己还在打吊瓶,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股脑往林蔚然身上砸。

她嫌恶地看着我,仿佛多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被我砸到,远远地退开。

林蔚然皱起眉:“你发什么疯?就算他不自杀也会枪毙,有什么区别?” 我猛地坐起来:“区别?区别是他到死都背着杀人犯的罪名!而真正的凶手……” “就是你姘头周升!”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蔚然冷笑一声,“判决书都下来了,你执迷不悟有什么用?” 我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颤抖,却因为残腿奈何不了她半分。

林蔚然穿着一身名牌衣物,喷着昂贵的香水,风度翩翩,像个陌生人一眼冷眼看着我悲惨又狼狈的模样。

见我不说话,她稍稍走近,将一份文件扔到我身边。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我们离婚吧。”

离婚? 我听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好笑。

她还当我是以前的我,为了挽留她,百般委曲求全吗? 我抓起笔,翻开那份离婚协议,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林蔚然一愣,眉头紧皱,面色不善地嘲讽我:“你就是要跟我作对,是吧?” 签完后,我把离婚协议扔到她脚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升故意挑衅我妈,我妈看不下去骂了他,他就杀了我妈……还栽赃给我爸,现在要我原谅?” 我喘着粗气,死死盯住林蔚然:“我杀你妈,你会原谅吗?” 林蔚然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贺明!你疯了吧?为了给你爸翻案连这种谎都编得出来?” “三月十七号,”我盯着她的眼睛,“周升约我妈去仓库说有事商量,监控显示他先到,我妈后到,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林蔚然的表情有一瞬间动摇,但很快又恢复冷漠:“那又怎样?证据呢?” “证据被你融了!” 我抓起水杯砸向墙壁,“滚!给我滚!” 林蔚然踩着高跟鞋后退两步:“你简直不可理喻!好好反省吧!” 她摔门而去,我听见她在走廊上对护士说:“别给他任何吃的,让他冷静冷静。”

第一天,我按呼叫铃没人理;第二天,我开始喝洗手间自来水;第三天,我饿得眼前发黑,连抬手都困难。

第四天早晨,门开了。

我以为终于有护士来查房,却闻到一股刺鼻的古龙水味。

“啧啧,真惨啊。”

周升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站在床边,皮鞋锃亮,照出我憔悴的脸。

他俯身看我,像在看一条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