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的刀尖抵在俞瑾的喉结上，紫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治疗方法很简单，"她声音低沉，"把他送回你的世界。"
俞瑾一动不动，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紧贴皮肤。云烁在床上痛苦地翻腾，皮肤下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你明知道他不能回去！那里的空气对他就像毒药！"
"那就让他死。"夜璃收回短刀，转身走向墙角的木柜，"至少死得像个战士，而不是软弱的界外人。"
柜门打开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刺耳。夜璃取出一个陶罐，里面盛着散发刺鼻气味的绿色膏体。她挖出一大块，粗暴地抹在云烁胸口。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云烁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你干什么？"俞瑾冲上前，却被夜璃一个侧步挡住。
"救他。"夜璃抓起云烁的手腕，强迫他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已经变成不祥的黑色。"灵光衰竭晚期症状，再拖半小时，他的灵核就会崩溃。"
药膏开始起效。云烁皮肤下的金光逐渐稳定，但颜色变得浑浊，像是掺了沙子的蜂蜜。他的呼吸平稳下来，陷入深度睡眠。
俞瑾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夜璃左肩的纹身比昨天更黑了，那些藤蔓状的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你的伤..."
夜璃猛地拉紧衣领："管好你自己。"她走到窗边，警惕地扫视外面的树屋群落，"你们回来时有人看见吗？"
"应该没有。怎么？"
"长老会今早通过了新法案，"夜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任何包庇界外人的行为，视同叛族。"
俞瑾的胃沉了下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幽光界的一切看起来如此宁静，与她记忆中那个充满发光植物的奇幻世界毫无二致。但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紧张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青霭大长老呢？她不会同意..."
"青霭被软禁了。"夜璃打断她，"岩松长老现在掌权。他声称光之泉复苏后出现的暗蚀余孽，都是因为'界外污染'。"
窗外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一只形似猫头鹰但长着六只眼睛的生物落在窗台上，喙里叼着一卷树皮纸。夜璃取下信件，手指在接触到纸面的瞬间绷紧。
"净罪仪式，"她冷笑，"真会挑时候。"
"什么仪式？"
夜璃将信纸揉成一团，纸团在她掌心燃起紫色火焰："长老会'邀请'我前往旧议会遗址，证明我的忠诚。"她看向沉睡的云烁，"三天内如果他没好转，去找灰烬。住在废弃档案塔的那个瞎子。"
"等等，你要去哪？"
但夜璃已经翻出窗户，矫健的身影在树屋间几个起落就消失了。俞瑾只来得及看到她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混合着决绝和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
三天后，云烁的情况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能喝几口水。那些金色的光流仍在他皮肤下流动，但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俞瑾决定去找灰烬。
空栖地边缘的废弃档案塔是暗影议会曾经的据点，现在只剩半截歪斜的石塔，爬满会发光的藤蔓。塔底的门早已腐朽，俞瑾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立刻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你迟到了两天。"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俞瑾吓了一跳。阴影中坐着一个瘦削的人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长袍。当那人抬起头，俞瑾才明白为什么叫他"灰烬"——他的眼睛部位只有两个凹陷的疤痕，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你能看见我？"俞瑾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灰烬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用这个。"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上镶嵌的两颗微小晶体，晶体发出微弱的蓝光，"灵光视觉。你身上有界外的味道，还有...云烁那小子的灵光印记。"
"夜璃说你能帮我们。"
"夜璃那丫头总是高估我。"灰烬摸索着站起来，长袍下摆扫过地面，扬起更多灰尘，"跟我来。"
他领着俞瑾穿过一道暗门，沿着螺旋楼梯下到地下室。与上层的破败不同，这里干净得令人惊讶。四面墙都是书架，摆满水晶薄片制成的书籍。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发光的藻类，形成不断变化的图案。
"这是什么？"俞瑾着迷地看着那些藻类自行组成地图、星象甚至人脸。
"灵光生物计算机，"灰烬骄傲地说，"我的小发明。议会挖了我的眼睛，但没想到我能'看'得更清楚。"他蹲在水池边，手指轻触水面。藻类立刻聚集过来，形成一片微型森林的景象。"云烁的情况？"
俞瑾描述了症状。随着她的讲述，藻类不断变换形状，最后定格在一个心脏的图案上，心脏中央有个黑洞。
"典型的灵光衰竭，"灰烬点头，"他的身体习惯了幽光界的高灵光环境。突然进入低灵光世界，灵核开始自我消耗。"他歪着头，仿佛在倾听什么无声的声音，"不过...还有些别的东西。"
藻类图案再次变化，这次显示出云烁的轮廓，胸腔部位有团黑色漩涡。
"暗蚀印记，"灰烬的声音突然严肃，"他在界外接触过什么？"
俞瑾想起那些黑色黏液："他...吐出来一些黑色物质，腐蚀了地面。"
灰烬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水池："暗瞳的标记！"他激动地在房间里转圈，"我就知道那老狐狸没死透！"
"什么意思？"
"暗瞳死前分魂于三件圣物中，"灰烬压低声音，"红手套、白面具和黑法典。只要有一件还在，他就能复活。"他突然抓住俞瑾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云烁接触的黑色物质是哪一件？"
"我...我不知道..."俞瑾挣脱开来，"那些东西在现实世界，我们回不去了！云烁会死的！"
灰烬沉默片刻，走回水池边。藻类再次聚集，这次形成三样物品的图案：一只血红色的手套，一张惨白的面具，和一本漆黑的书籍。
"找到这三样东西，"灰烬说，"否则暗瞳会通过云烁体内的印记重生。"
俞瑾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说...云烁现在..."
"是个定时炸弹。"灰烬无情地总结，"好消息是，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坏消息是..."他指向水池，藻类组成一个沙漏形状，"最多七天。"
"怎么救他？"
灰烬从书架上取下一片水晶，塞给俞瑾："静默之森有种双生花，一金一银，能暂时稳定灵核。但那里现在是暗蚀重灾区，而且..."他露出古怪的笑容，"栖息着以灵光为食的噬光兽。"
俞瑾握紧水晶，里面浮现出一片森林的立体影像，某处闪烁着金银双色的光点。"夜璃说的'净罪仪式'在哪里进行？"
"旧议会遗址，就在静默之森边缘。"灰烬突然警觉地抬头，尽管他没有眼睛，"有人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灰烬迅速将俞瑾推向一扇隐蔽的小门："从密道走。记住，七天内找到双生花，否则云烁要么死于衰竭，要么变成暗瞳复活的容器。"
俞瑾钻进低矮的隧道前最后看了一眼。灰烬站在水池边，藻类已经组成战斗阵型。他的声音追着她进入黑暗："如果见到夜璃，告诉她——第三次背叛最痛。"
---
隧道通向空栖地外围的灌木丛。俞瑾刚爬出来，就听到档案塔方向传来爆炸声。紫色的灵光火焰冲天而起，在黄昏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她咬咬牙，转身向村外跑去。通往静默之森的小径上，发光的苔藓比记忆中暗淡许多，有些甚至变成了病态的红色。空气中飘浮的灵光粒子也少得可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慢慢熄灭。
路过训练场时，俞瑾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一群孩子围着青霭大长老的雕像，正在用泥巴涂抹她那双标志性的青金色眼睛。曾经受人尊敬的智者，现在成了"界外污染"的象征。
"你们在干什么？"
孩子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大胆的男孩挺起胸膛："岩松长老说，她把怪物带进了村子！"
俞瑾想辩解，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云烁靠在远处的树干上，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紧握着夜璃的一把短刀。
"你...不该...出来..."她跑到他身边。
云烁虚弱地笑笑："夜璃...回来了吗？"
俞瑾摇摇头。云烁的表情让她心如刀绞——那是一种混合着担忧和自责的痛苦。
"我知道...去哪找她..."云烁指向森林深处，"我们...十六岁那年...在那里...立过誓..."
他咳嗽起来，这次咳出的是金色的光点。俞瑾扶住他，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云烁指向自己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黑色纹路已经开始扩散，"我能...感觉到他...在梦里...说话..."
俞瑾想起灰烬的警告。七天。也许更短。
"好，"她咬牙道，"我们去静默之森。找夜璃，也找双生花。"
云烁点点头，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跟踪..."
树丛中传来沙沙声。俞瑾本能地挡在云烁前面，掌心泛起蓝光。但钻出来的不是追兵，而是一只伤痕累累的灵狐——夜璃的传信兽。它嘴里叼着一片染血的树叶，上面用刀刻了几个字：
「议会遗址地下。别来。」
树叶背面，是一朵微小的双生花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