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初冬的凛冽,刀子般刮过雁荡山裸露的峭壁。林月儿纤细的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岩石缝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脚下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月儿,把手给我!”头顶传来班长焦急的呼喊,带着变调的惊恐。
林月儿艰难地仰起头,汗水混着尘土滑进眼睛,火辣辣的疼。她看到了班长探出的手,也看到了班长身后那张熟悉的脸——陈薇。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脸,此刻却笼罩在岩石的阴影里,嘴角抿成一道冰冷而刻薄的直线,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
“她就是个累赘!月儿,你就是太没用了!”陈薇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穿透呼啸的山风,狠狠扎进林月儿耳中。这声音,和几天前宿舍里那句“柔弱废物就该消失”的低语诡异地重合了。林月儿脑中嗡的一声,某种可怕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带着明确恶意的力量狠狠撞在她后腰!
“啊——!”
惊呼被狂风撕碎。身体骤然失重,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拽离山壁。天旋地转,班长惊骇欲绝的脸和陈薇那张在阴影中扭曲得近乎狰狞的面孔,是她坠入深渊前看到的最后景象。耳边只剩下自己绝望的尖叫和山风凄厉的呜咽。
下坠。永无止境般的下坠。
失重的恐惧吞噬了意识。混乱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凭着本能,将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东西死死按在胸前——那是爷爷留下的遗物,一支温润剔透的白玉短笛。冰凉的玉质紧贴着剧烈起伏的心口,成了这毁灭性坠落中唯一的、微弱的支点。爷爷慈祥的叮嘱仿佛在耳边响起:“月儿,笛声通心,心静则安……” 可此刻,心又如何能静?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
意识在极致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中沉浮、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的一瞬。
一种奇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甜香,霸道地钻入鼻腔,强行撬开了她沉重的眼皮。
光。不是刺目的阳光,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淡淡粉紫光晕的天光,透过层层叠叠、巨大无比的花瓣缝隙洒落下来。她躺在一片……花海里?不,这更像是巨人的花园。
视野所及,是震撼到令人失语的景象。
每一片花瓣都大得惊人,比她学校的单人课桌还要宽大!花瓣边缘呈现出梦幻的渐变色泽,从娇嫩的鹅黄过渡到浓郁的绛紫,质地厚实如丝绒。花茎粗壮如小树,挺拔地伸向那片奇异的、泛着紫霞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的馥郁香气,甜得发腻,几乎让人窒息。身下的“土地”松软异常,覆盖着厚厚一层色彩斑斓、足有脸盆大小的落叶和柔软如毯的巨型苔藓。
林月儿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却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套浅蓝色的运动服沾满了泥土和破碎的巨型花瓣汁液,显得更加狼狈不堪。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胸前那支温润的白玉短笛,依旧被她死死攥着,冰凉的感觉让她混乱的思绪找回一丝清明。
这里……绝不是雁荡山!甚至不是她认知中的地球!
恐惧再次攫紧了她。她强忍着剧痛,扶着旁边一根比她大腿还粗的花茎,颤抖着试图站起。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仿佛小型地震般的震动由远及近传来,伴随着某种……巨大生物踩踏地面的声音。
咚!咚!咚!
林月儿惊恐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视线越过几株擎天柱般的巨大花朵,在花丛的边缘,几个身影正大步流星地走来。
当看清那些身影的瞬间,林月儿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人!
但那是怎样的人啊?!
他们普遍身高都在两米以上!为首的那个壮汉,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二!他赤着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上身,下身围着某种厚实的兽皮,粗壮的手臂几乎和林月儿的腰身差不多粗细,肩背宽阔得如同移动的山丘。他每一步踏下,脚下松软的苔藓和落叶都深深凹陷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涂着几道暗红色的油彩,神情警惕而凶悍,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造型粗犷、比她人还高的巨大石斧!
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人,体型稍逊,但也绝对在两米左右,同样肌肉贲张,穿着简陋的皮甲,手持长矛或粗糙的骨刀。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花丛中那个格格不入的、渺小的身影。
林月儿站在一片巨大的、色彩妖异的花瓣下,娇小的身躯(1.62米)在这群巨人的对比下,显得如同误入成人国度的稚童,甚至不如他们手中的武器显眼。她身上沾满泥土的蓝色运动服,在这片原始而蛮荒的花海中,是如此的突兀和刺眼。
“#@¥%&*!”为首的巨汉猛地停下脚步,发出一声短促而洪亮的低吼,声音如同闷雷在林月儿头顶炸开。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花丛中的林月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警惕,以及一种看待“异物”的、原始而冰冷的好奇。
他身旁一个稍矮些、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同伴,眯起眼睛,用同样晦涩难懂的语言飞快地说着什么,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林月儿,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看待弱小猎物的轻蔑。
另一个瘦高些的,则带着几分赤裸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上下打量着林月儿,尤其在她沾着泥污却依然难掩清丽的面孔和纤细的腰肢上流连,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猥琐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怪响。
语言完全不通!但那些眼神,那些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打量,那些如同看待稀罕玩物或待宰羔羊般的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了林月儿的皮肤,让她如坠冰窟,恐惧瞬间淹没了所有痛楚。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花茎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这微小的动静,在死寂的对峙中却格外清晰。
为首的巨汉眉头紧锁,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彻底将林月儿娇小的身躯吞没。他伸出蒲扇般、布满厚茧和老茧的大手,带着一股浓烈的汗味和尘土气息,毫无顾忌地朝林月儿抓来!目标似乎是她紧握在胸前的玉笛,又或者,是她整个人!
那只手,粗糙、巨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感。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