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节 枪影初现引纷争

惊蛰刚过,江南的雨就下得缠绵起来,像一匹被扯碎的素绸,连绵不绝地裹着姑苏城。城西的寒山寺外,一艘乌篷船正顺着运河缓缓漂荡,船头立着个身披蓑衣的汉子,手里把玩着块青铜令牌,令牌上 “汉” 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大哥,那消息当真?” 船尾的后生忍不住发问,他的斗笠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还留着未褪尽的绒毛。

汉子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将令牌揣进怀里:“长安来的密信能有假?说是在乌江底捞着个铁匣子,撬开一看,里面躺着杆枪 —— 枪尾铸着‘霸王’二字,枪缨是赤红的,跟史书记载的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老人们说,那枪是天降玄铁所铸,当年楚王项羽在会稽山得此枪时,枪身还缠着条赤练蛇,化作枪缨就再也没褪过色。”

后生倒吸口凉气,手里的船桨差点掉进水里:“霸王枪?那不是随着项羽一起沉江了吗?我爷爷说过,这枪能辨忠奸,当年鸿门宴上,刘邦的谋士陈平想摸枪,被枪缨扫破了手指,血流了三天三夜。”

“谁知道呢。” 汉子扯了扯蓑衣,雨水顺着蓑衣的褶皱往下淌,在胸前积成小小的水洼,“现在江湖上都炸锅了。昨天夜里,漕帮的人在瓜洲渡火并,就是为了抢这枪的消息。听说死了十七个,尸体都扔江里喂鱼了。有人说这枪藏着楚地宝藏的地图,也有人说枪里封着八千楚兵的魂灵,能在战场上唤出阴兵助阵。”

话音未落,岸边突然传来马蹄声,三匹快马踏破雨幕,马上骑士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弯刀,刀鞘上镶着银线绣的狼头。乌篷船的汉子脸色骤变,猛地将船舵往左转,船身擦着岸边的芦苇荡滑了出去。

“是黑风寨的人!” 后生声音发颤,他认出领头骑士耳后那块月牙形的刀疤 —— 上个月在丹阳城,就是这伙人杀了镖局的十二名镖师,只为了抢一箱普通的丝绸。

玄色劲装的骑士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为首的刀疤脸打了声呼哨,三匹马齐刷刷跳进浅滩,马蹄溅起的泥水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刀疤脸摘下背上的弓箭,箭头在雨里闪着冷光:“姓秦的,把霸王枪的下落交出来,留你全尸!我可听说了,这枪在巨鹿之战时,一枪挑断过秦军的粮道锁链,让章邯的十万大军断了三日粮草!”

被称作姓秦的汉子从船板下抽出把短刀,刀身刻着细密的鱼鳞纹:“李三疤,你当老子是吓大的?这消息我早就卖给‘过江龙’了,有种去跟他要!他还说当年项羽用这枪在彭城城外,一枪刺穿了七面敌军盾牌,枪尖的寒气冻住了喷溅的血珠,三天都没化!”

李三疤冷笑一声,弓弦嗡鸣,羽箭穿透雨帘,正中船篷的竹骨。“过江龙?他在采石矶被锦衣卫的人围了,现在怕是已经成了筛子。” 他拍马逼近,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上个月你杀我弟弟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告诉你,我还知道这枪能认主,非项氏血脉碰了就会被枪魂噬心,当年韩信想借枪一看,刚握住枪杆就口吐黑血,差点没缓过来!”

短刀与弯刀在雨里撞出火星,秦姓汉子显然不是对手,几个回合就被逼到船边。后生想从背后偷袭,却被另一名骑士一矛刺穿了喉咙,鲜血混着雨水喷在船舱的竹壁上,洇出大片暗红的花。

秦姓汉子眼眦欲裂,短刀直刺李三疤心口,却被对方用刀柄格开。李三疤的弯刀顺势劈下,秦姓汉子的左臂应声而断,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截船舷。

“说不说?” 李三疤用刀背拍着秦姓汉子的脸,雨水顺着对方的嘴角往下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秦姓汉子突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沫:“霸王枪…… 在…… 在会稽山…… 传说那枪沉江前,项羽对着枪喊了声‘等我儿’,所以只有他的后人能拔出……”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用力吹亮。李三疤脸色大变,他闻到了浓烈的火油味 —— 这船早就被做了手脚。

“同归于尽吧!” 秦姓汉子将火折子扔向船舱,火苗瞬间窜起,舔舐着浸透火油的船板。李三疤翻身跳上岸,看着乌篷船在烈火中渐渐沉没,秦姓汉子的惨叫声被噼啪的燃烧声吞没,最后只剩下那杆断桨在水面上打转。

三天后,会稽山脚下的茶寮里。

穿粗布短打的茶博士正用抹布擦着油腻的桌子,听着邻桌两个客商的闲聊。

“听说了吗?黑风寨的人在姑苏城外被烧死了三个,连李三疤都被烧得毁了容。”

“还不是为了霸王枪?我表舅在漕帮当差,说这枪能断金裂石,当年项羽就是靠它挑翻了秦军的战车阵。他还说枪杆里藏着楚地的龙脉图,谁得了就能坐拥江南富庶之地。”

“扯吧你就,一把破枪能有这能耐?”

“你懂个屁!我祖父当年是楚军的伙夫,他亲眼见过项羽用这枪,说枪缨上的红毛是活的,能在夜里发光,指引楚军找到水源。还有次楚军被围困在山谷,是这枪发出龙吟,震得敌军战马受惊,才解了围!”

茶博士端着茶壶的手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正低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听到 “霸王枪” 三个字时,手指微微一顿,树枝在泥地上划出道深深的刻痕。

少年正是项琰飞。自从山巅古松下得了破阵剑,王大山就带着他离开了原来的村子,在会稽山脚下租了间茅屋,靠着编竹器过活。这些日子,他总觉得胸口的楚玉时不时发烫,尤其是听到 “乌江”“项羽” 这些字眼时,脖颈后的剑形胎记也会隐隐作痛。方才客商说枪缨发光指引水源,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山里迷路,胸前楚玉也曾闪过绿光,引着他找到了山泉。

“阿琰,该回家了。” 王大山背着一捆竹子从外面进来,竹枝上还挂着新鲜的露水。他看了眼那两个闲聊的客商,拉着项琰飞就往外走,脚步匆匆。

走出茶寮没多远,项琰飞突然停下脚步:“阿爹,他们说的霸王枪,跟破阵剑一样吗?是不是也有灵性?”

王大山的肩膀僵了僵,他蹲下来,看着项琰飞的眼睛:“那些都是江湖传言,当不得真。咱们好好编竹器,别管那些闲事。”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项琰飞注意到,他握着竹捆的手背上青筋都起来了。其实王大山也听过传闻,说霸王枪和破阵剑本是一对,剑主杀伐,枪主守护,当年项羽就是靠着这两件神兵,才创下了 “三年灭秦,五载霸楚” 的基业。

可项琰飞忘不了刚才听到的话。楚国旧部?重振旗鼓?这些词语像种子一样落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夜里睡觉,他总梦见一片血色的江水,江里沉着杆漆黑的枪,枪缨红得像火,在水里轻轻飘荡,枪身上似乎还有一行模糊的字,像是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天夜里,项琰飞被胸口的灼痛惊醒。楚玉烫得像块烙铁,他伸手去摸,却发现玉面的龙纹正在发光,绿光透过指缝渗出来,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这是……” 他刚坐起身,就听到窗外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土墙。

项琰飞握紧枕边的破阵剑,悄悄走到窗边。月光下,两个黑影正扒着墙缝往里看,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张图纸,图纸上画的竟是霸王枪的模样,枪身上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就是这屋子?” 一个黑影压低声音问,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错不了,密信上说,项羽的后人就在这一带,身上有楚玉为记。” 另一个黑影舔了舔嘴唇,露出颗金灿灿的假牙,“找到人,逼问出霸王枪的下落,咱们就发大财了!据说那枪里藏着项羽积攒的宝藏,足够买下半个江南!”

项琰飞的心猛地一沉。他们找的是自己?而且他们也在找霸王枪?他忽然想起白天客商说的 “枪认项氏血脉”,难道自己和这枪真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胸口的楚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像是山体崩塌。两个黑影对视一眼,不再扒墙,转身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

项琰飞推开门想跟上去,被王大山从身后拉住。“别去!” 王大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那是陷阱,是冲咱们来的!”

“可他们说……”

“别说了!” 王大山打断他,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破旧的甲片和半张残缺的旗帜,“这是你爹娘留下的东西,我本想等你再大点告诉你。你爹是楚国的将领,不是什么普通樵夫。这霸王枪,本就是你们项家的东西。当年你祖父项羽在会稽山起兵时,这枪从地下破土而出,枪尖指着咸阳的方向,像是在预示着必灭暴秦。”

项琰飞看着那些甲片,上面的锈迹里还嵌着暗红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在梦里看到江水,为什么破阵剑会认自己为主。

远处的轰鸣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项琰飞握紧破阵剑,剑柄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像是在催促他。

“阿爹,我必须去。” 他看着王大山,眼神里的坚定让王大山想起了多年前在乌江岸边看到的那个身影,“那是我们项家的枪。”

王大山沉默了很久,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块青铜虎符,虎符上刻着 “楚” 字。“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范增的人。他是你祖父的谋士,知道所有关于神兵的秘密。”

项琰飞接过虎符,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浑身一震。他最后看了眼王大山,转身冲进夜色,破阵剑在月光下划出道银弧,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黑暗。

第二节 血雨腥风夺枪影

项琰飞顺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跑了约摸半个时辰,脚下的路渐渐从泥土变成了碎石,两旁的树木也越来越稀疏,露出光秃秃的山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他跑过一片松林时,忽然听到树干里传来奇怪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共鸣 ——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霸王枪的龙吟透过山体传来,连百年古松的年轮都跟着震颤。

转过一道山弯,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开阔的山谷里,至少有上百人在厮杀。火把的光芒染红了半边天,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地上已经躺了不少尸体,有的被砍断了手脚,有的胸口插着兵刃,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山谷的低洼处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厮杀的人分成好几拨。一拨穿着黑色劲装,背上绣着狼头,正是之前在茶寮听到的黑风寨的人。他们人数最多,下手也最狠,手里的弯刀专砍要害,已经放倒了不少对手。

另一拨人穿着青色道袍,手里拿着拂尘和桃木剑,看样子是龙虎山的道士。他们的招式很奇特,拂尘一甩,就能卷住对方的兵刃,桃木剑刺出时,还会带起淡淡的金光,像是有什么法术加持。

还有一拨人最奇怪,他们穿着破烂的铠甲,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锈迹斑斑的长矛,有缺了口的大刀,甚至还有人拿着根磨尖的木棍。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凶狠,喊杀声里带着浓浓的楚地方言,项琰飞听懂了几句,似乎在喊 “夺回霸王枪,为大王报仇”。

“是楚国旧部!” 项琰飞心里一紧,握紧了手中的破阵剑。他看到一个瘸腿的老兵,正用身体护住一个少年,嘴里还在念叨:“当年大王用这枪,在城阳城外一枪挑飞了秦将的头盔,枪尖的风削掉了他的发髻,却没伤着皮肉…… 咱们今天就是死,也得护住枪啊!”

山谷中央,有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插着杆枪。那枪通体漆黑,枪杆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粗,上面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像是凝固的血。枪尾铸着两个古字,正是 “霸王”。枪缨是赤红的,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有生命一般。项琰飞注意到,每当黑风寨的人靠近,枪缨就会竖起来,像是在警告;而楚国旧部靠近时,枪缨则会轻轻摆动,像是在回应。

此刻,正有三个人围着岩石厮杀,争夺那杆枪。一个是黑风寨的头目李三疤,他的半边脸被烧伤,缠着绷带,露出的一只眼睛里布满血丝,手里的弯刀舞得像团黑风。另一个是个老道,白胡子都被血染红了,手里的桃木剑却依旧凌厉,招招指向李三疤的破绽。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穿着破烂的楚式铠甲,手里拿着面锈迹斑斑的盾牌,正用身体挡着两人的攻击,显然是想护住那杆枪。

“张老道,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三疤一刀逼退老道,喘着粗气喊道,“这枪是我们先发现的,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连你龙虎山的老道一起收拾!我告诉你,这枪在垓下之战时,枪杆被汉军的箭射满了窟窿,第二天居然自己愈合了,枪缨还吸了箭上的铁屑,变得更红了!”

老道冷笑一声,桃木剑直刺李三疤的咽喉:“妖物凶器,岂能落入尔等邪魔之手?贫道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毁了这枪!当年此枪饮血过多,枪魂已乱,巨鹿之战后,曾有三个月枪缨滴水不进,却夜夜发出哭嚎,像是有无数亡魂在枪里挣扎!”

“放屁!” 穿楚式铠甲的汉子怒吼一声,盾牌猛地撞向老道,“这是我们楚王的枪,轮得到你个牛鼻子老道指手画脚?当年大王在鸿门宴上,用这枪挑着一块生猪腿,隔着三丈远送到樊哙面前,枪尖稳得滴水不漏,那才是真本事!你懂个屁!”

三人又战在一处,刀光剑影中,霸王枪的枪缨被震得不断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是在悲鸣。有个黑风寨的小喽啰不信邪,偷偷绕到岩石后面,想用布包住枪杆再拔,刚碰到枪缨就惨叫一声,只见那红缨像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瞬间勒出几道血痕,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了。

项琰飞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心脏跳得像擂鼓。他看着那些厮杀的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觉得胸口的楚玉烫得厉害,脖颈后的胎记也开始刺痛。他仿佛听到无数声音在耳边呐喊,有战马的嘶鸣,有兵器的碰撞,还有无数人在喊 “大王”“楚国”。他甚至能清晰地 “看到” 一段画面:项羽骑着乌骓马,手持霸王枪,在乱军之中把枪往地上一插,枪身周围三丈内的敌军兵器全被震飞,吓得对方不敢上前。

“不行,不能让他们毁了霸王枪!” 项琰飞咬了咬牙,握紧破阵剑,从巨石后面冲了出去。

他的出现让厮杀的人群愣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蓝布衫,手里却握着柄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古剑,这画面实在太过诡异。

“哪来的野小子?” 李三疤注意到了他,尤其是他胸口露出的半块楚玉,眼睛顿时亮了,“这小子有楚玉!抓住他!传说楚玉和霸王枪是子母佩,能感应枪的位置,有了他还怕找不到枪的秘密?”

两个黑风寨的喽啰立刻朝着项琰飞扑来,手里的弯刀闪着寒光。项琰飞虽然跟着王大山学过几年拳脚,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绊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破阵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项琰飞只觉得一股力量顺着手臂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他侧身避开左边的弯刀,同时将破阵剑往前一送,剑尖恰好抵住右边喽啰的咽喉。那喽啰的动作僵住了,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个毛孩子制住了。

“找死!” 左边的喽啰见状,怒吼着再次挥刀砍来。项琰飞想躲,却发现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越来越近。

“小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项琰飞只觉得一股劲风从旁边掠过,那个穿楚式铠甲的魁梧汉子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用盾牌挡住了这一刀。“铛” 的一声巨响,弯刀被震得脱手而飞,喽啰的虎口都裂开了。

“你是…… 项将军的后人?” 魁梧汉子看着项琰飞胸口的楚玉,声音有些颤抖,“我见过这玉,当年挂在大王的婴孩脖子上…… 这枪等了你好多年啊!当年乌江畔,大王把枪扔进江里时,枪缨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像是不愿离去,大王说‘等我儿来取’,然后才松开的!”

项琰飞还没来得及回答,李三疤就已经杀了过来,弯刀直取魁梧汉子的后心:“老东西,碍事!”

魁梧汉子反应极快,猛地转身用盾牌格挡,同时对项琰飞喊道:“快!去拿霸王枪!只有项家的血脉才能拔出来!当年试过无数人,连韩信都拔不动分毫,枪杆上会生出倒刺扎他!”

项琰飞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朝着岩石跑去。他刚跑两步,就感觉背后一阵发凉,连忙低头,一支羽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射在前面的地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是张老道!他不知何时收起了桃木剑,换上了一把弓,正拉满弓弦瞄准项琰飞。“妖枪认主,必成大祸!贫道不能让你得逞!此枪若归项氏,天下必乱,当年黄石公曾言‘枪出楚兴,枪隐楚亡’,绝不能让预言成真!”

项琰飞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冲到岩石下。他抬头看着霸王枪,枪身漆黑如墨,枪缨红得刺眼,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枪杆,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涌来,像是要把他吸进去。枪杆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血管在流动,与他胸口楚玉的龙纹隐隐呼应。

“啊!” 他痛得大叫一声,想要缩回手,却发现手掌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周围的厮杀声仿佛消失了,项琰飞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一个身披黑甲的将军,手持霸王枪,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枪尖挑起的敌军像串糖葫芦;乌江岸边,将军把枪扔进江里,然后拔剑自刎,鲜血染红了江水,枪在江里发出悲鸣,枪缨一点点褪去红色,直到沉入江底……

“爹……” 项琰飞无意识地喊了一声。

就在这时,霸王枪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枪身发出嗡嗡的声响,枪缨无风自动,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插在岩石里的枪尾竟然开始松动,周围的岩石纷纷碎裂,露出里面的泥土。那些碎裂的石块碰到枪缨就化作粉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消融了。

“不好!枪要认主了!” 张老道脸色大变,扔掉弓箭,从怀里掏出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霸王枪。

李三疤也急了,撇下魁梧汉子,朝着项琰飞扑来:“小子,把枪给我!”

项琰飞只觉得一股暖流从霸王枪涌入体内,与楚玉的力量相互呼应。他不再感到疼痛,反而充满了力量。他猛地握住枪杆,用力一拔 ——

“嗡 ——”

霸王枪被拔了出来,枪身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一道黑色的气浪以项琰飞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扑过来的李三疤和射来的金光都震飞了出去。李三疤撞在后面的岩壁上,吐了口血,昏了过去。张老道的金光被气浪打散,符纸的灰烬飘了一地。更神奇的是,那些散落在地的楚军旧部尸体旁,突然冒出淡淡的白雾,像是亡魂在跪拜,然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项琰飞握着霸王枪,感觉它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无比契合。枪身虽然沉重,但在他手里却轻如鸿毛。他低头看了看枪尖,上面没有一丝血迹,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枪缨上的红毛轻轻蹭着他的手背,像是在撒娇,与刚才勒伤黑风寨喽啰的凶狠判若两物。

周围的人都被这景象惊呆了,厮杀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项琰飞和他手中的霸王枪。

“霸王枪…… 真的认主了……” 魁梧汉子喃喃自语,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楚国…… 有救了!当年军师范增说过,只要枪认项氏,楚地就会重聚民心,再现当年盛况!”

张老道看着项琰飞,眼神复杂:“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违也……” 他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弟子们说,“我们走。看来黄石公的预言,终究是要应验了。”

黑风寨的人见头目被打伤,又见识了霸王枪的厉害,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扔下兵器,搀扶着受伤的同伴,狼狈地逃离了山谷。

项琰飞握着霸王枪,站在山谷中央,看着周围的人或走或散,心中百感交集。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楚玉,又看了看手中的霸王枪,突然明白了王大山的话。这不仅仅是一杆枪,更是一份责任,一份属于项家,属于楚国的责任。他仿佛听到枪里传来一声叹息,像是项羽的魂灵在说 “吾儿,莫负楚地百姓”。

夜色依旧浓重,但项琰飞的心里却亮堂起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不再平凡。他要带着霸王枪,找到范增,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重振楚国的荣光。

山谷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岩石的声音。霸王枪的枪缨在夜风中轻轻飘荡,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悲壮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将由项琰飞继续书写下去。

第三节 枪鸣引路遇旧部

山谷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尽,项琰飞握着霸王枪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枪身传来的阵阵温热让他心头发烫。魁梧汉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末将英布旧部陈武,参见少主!”

周围残余的楚国旧部纷纷效仿,三十余人参差不齐地跪下,锈迹斑斑的兵器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项琰飞连忙去扶陈武,却被他按住肩膀:“少主不必多礼,您握着这枪,便是楚人的主心骨。”

陈武指着地上的尸体,眼眶泛红:“这些弟兄都是当年跟着大王转战南北的老兵,听闻霸王枪出世,从四面八方赶来护枪。可惜……”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老人们常说,这枪能嗅出楚人的血气,当年在城阳被困,就是枪缨指向东南方,大王才率军找到秦军粮道,一举破城。”

项琰飞低头看着枪缨,那赤红的绒毛上似乎沾着细碎的光点,在月光下微微闪烁。他忽然想起王大山给的虎符,连忙掏出来:“陈将军,我要去找范增先生,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范军师?” 陈武眼睛一亮,“他去年还在盱眙城的楚祠里讲学,只是上个月听说汉军搜捕得紧,不知迁去了何处。不过……” 他指着霸王枪,“这枪或许能指路。当年彭城之战,大王在迷雾中迷失方向,是枪缨缠着他的手腕,一路引着楚军冲出重围,直捣刘邦老巢。”

项琰飞将信将疑,握紧枪杆默念:“若能找到范先生,便请枪缨指引。” 话音刚落,枪缨突然朝西北方向倾斜,红毛绷紧如弦,枪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应答。

“果然灵验!” 陈武喜出望外,“少主,我们护您去找军师!”

一行人趁着夜色出发,陈武给项琰飞换上了件半旧的楚式软甲,虽然有些宽大,却透着熟悉的皮革气息。走在山路上,陈武不住地讲着霸王枪的旧事:“当年大王用这枪挑开函谷关的城门时,枪尖迸出的火星落在门上,烧出个‘楚’字,三年都没褪色。还有次在广武涧,大王用枪杆敲击山石,竟引出股山泉,解了全军的渴……”

项琰飞听得入神,忽然感觉枪缨轻轻颤动,像是在提醒什么。他刚要开口,前方林中突然射出数支弩箭,陈武大喊一声 “小心”,用盾牌护住他,箭簇撞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是黑风寨的余孽!” 陈武怒喝,“他们竟然没死绝!”

林中窜出二十多个黑影,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刀疤,手里挥舞着铁链:“姓陈的,把枪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我大哥李三疤说了,这枪的枪杆里藏着淬炼之法,能让铁器刀枪不入!”

陈武冷笑:“痴心妄想!当年秦军的铁匠想仿制霸王枪,用了百斤玄铁,结果炼出的枪一碰就断,还炸伤了七个铁匠!这枪是天命所归,岂是尔等能觊觎的?”

双方瞬间厮杀在一起。项琰飞握紧霸王枪,只觉得枪身越来越烫,仿佛有股力量要冲破掌心。他想起陈武说的 “枪随心意”,试着将力量灌注其中,枪缨突然暴涨半尺,红毛如针般竖起,朝着独眼龙的方向猛地一甩。

一道红光闪过,独眼龙手中的铁链竟被枪缨扫中,链环瞬间崩裂。他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项琰飞下意识地一枪挑中后心,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树上没了声息。

项琰飞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未学过枪法,这一枪却又快又准。陈武看得目瞪口呆:“少主…… 您这枪法,竟有大王当年的神韵!”

残余的黑风寨喽啰见状四散奔逃,陈武却不让追击:“穷寇莫追,我们尽快找到范军师要紧。” 他看着项琰飞手中的枪,若有所思,“老人们说,这枪会自己教主人枪法,当年大王也是得了枪后,枪法一日千里,看来是真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微亮时,他们来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霸王枪突然停下指引,枪缨低垂,像是在行礼。陈武眼睛一亮:“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庙门虚掩着,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神龛后转出个白发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手里拿着本竹简,正是范增。他看到项琰飞手中的枪,浑身一颤,老泪纵横:“霸王枪…… 真的认主了……”

项琰飞连忙上前拜见,范增扶起他,抚摸着枪杆叹道:“当年我为大王寻得这枪时,曾在枪尾刻过一行小字 ——‘楚不亡,枪不折’。没想到今日竟能再见它锋芒。” 他指着枪尾,果然有行细密的刻痕,若非细看几乎难以发现。

“军师,汉军搜捕得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武问道。

范增沉吟片刻:“楚地尚有十万旧部散落在民间,只是群龙无首。如今少主得枪认主,正是召集他们的好时机。这枪有个秘密,枪杆里藏着楚国的布防图,当年为防不测,我亲手将图纹用特殊药水浸在枪杆的纹路里,只有项氏血脉握着枪时,图纹才会显现。”

项琰飞依言握紧枪杆,果然看到枪身的黑色纹路里渗出淡淡的金色,渐渐组成一幅复杂的地图,山川河流、关隘要道清晰可见。陈武等人看得激动不已,纷纷跪地高呼:“楚国复兴有望!”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马蹄声,范增脸色一变:“是汉军的铁骑!他们怎么找来了?”

陈武护在项琰飞身前:“少主快走!末将断后!”

范增却指着霸王枪:“别慌!这枪能引雷!当年在巨鹿,大王就是举枪引下天雷,劈开了秦军的鹿角阵!” 他让项琰飞举起枪对准天空,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铃铛,用力摇晃。

铃声清脆,与枪身的嗡鸣相和。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正中霸王枪的枪尖。枪身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山神庙照得如同白昼。门外的汉军战马受惊,纷纷人立而起,骑士们根本控制不住。

“快走!” 范增拉着项琰飞从后门逃出,陈武带着旧部断后,枪尖引下的天雷不断落在庙前,汉军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山林里。

跑远后,项琰飞回头望去,山神庙的方向依旧雷光闪烁。他握紧霸王枪,感觉这杆枪不仅是兵器,更是连接着楚国过往与未来的纽带。范增看着他,眼神坚定:“少主,从今日起,你便是楚人的希望。”

第四节 枪魂觉醒战汉军

一行人在山林中穿行,范增边走边给项琰飞讲述楚国的旧事,霸王枪的传说也越发丰富。“当年大王在垓下被围,夜里听到汉军唱楚歌,是这枪突然震动,枪缨指向东方,提醒大王江东尚有退路。可惜……” 范增叹了口气,“大王终究是不肯过江东。”

项琰飞摸着枪杆,忽然问道:“范先生,这枪里真的有父亲的魂灵吗?”

范增愣了愣,随即点头:“楚地有种说法,神兵饮够主人的血,便会藏进一缕魂灵。当年大王在乌江自刎前,血溅枪身,这枪沉入江底后,每逢月圆之夜,江面上都会有枪影晃动,像是在思念主人。”

正说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支汉军队伍,约莫五百人,为首的将领骑着白马,手持长枪,正是刘邦麾下的名将樊哙之子樊伉。他看到项琰飞手中的霸王枪,眼睛一亮:“果然在这里!抓住项氏余孽,赏千金!”

陈武等人立刻举起兵器,范增却拉住项琰飞:“少主,让他们见识下霸王枪的厉害!老臣听说,这枪能聚气成刃,当年大王在濮阳城下,一枪扫出,气刃斩断了秦军的三重大营鹿角!”

项琰飞深吸一口气,握紧霸王枪,按照脑海中突然涌现的招式,猛地向前一挥。枪尖果然划出一道黑色气刃,如同匹练般飞出,瞬间斩断了前排汉军的长矛,吓得他们连连后退。

“妖术!” 樊伉怒吼,拍马冲来,长枪直刺项琰飞心口。项琰飞下意识地举枪格挡,两枪相撞,樊伉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震裂,长枪险些脱手。他大惊失色:“这枪果然有邪力!”

项琰飞却感觉枪身传来一股暖流,脑海中闪过项羽持枪作战的画面,枪法变得越发娴熟。他一枪刺出,枪缨如蛇般窜出,缠住樊伉的枪杆,猛地一拧,樊伉的长枪竟被生生夺下,抛向空中。

“不可能!” 樊伉又惊又怒,拔出腰间佩刀砍来。项琰飞侧身避开,霸王枪顺势横扫,枪杆重重砸在樊伉的马腿上,战马哀鸣一声倒地,将樊伉甩了下来。

陈武等人趁机冲杀,汉军阵脚大乱。项琰飞持枪冲入敌阵,枪尖所到之处,汉军纷纷倒地。他感觉枪缨在贪婪地吸收着敌人的血气,变得越发鲜红,枪身的嗡鸣也越来越响,像是在欢呼。

“撤!” 樊伉见势不妙,带着残兵仓皇逃窜。项琰飞正要追击,范增连忙拦住:“穷寇莫追,我们的目的是召集旧部,不是恋战。”

打扫战场时,陈武从汉军尸体上搜出一封密信,上面写着刘邦要在三个月后祭祀泰山,命各地汉军严防楚地异动。范增看着密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是个机会!泰山乃天下龙脉所在,若能在祭祀时举起霸王枪,必能震动天下,让散落的楚部闻风而动!”

项琰飞握紧枪杆,枪身传来阵阵共鸣,像是在赞同这个计划。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心中充满了信心。有霸王枪在手,有范增辅佐,有楚国旧部追随,他一定能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

夜里,项琰飞抱着霸王枪入睡,梦中又见到了那个身披黑甲的身影。那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将枪递给了他。项琰飞接过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醒来时发现枪缨上的红毛更加鲜艳,枪杆上的纹路也越发清晰,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

范增看到这一幕,抚须长叹:“枪魂已醒,楚国复兴,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