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雾锁山道遇山庄
离开山神庙已过三日,项琰飞一行沿着霸王枪指引的方向往泰山进发。越往北走,山势越发陡峭,晨雾像被人揉碎的牛乳,浓得化不开,将脚下的路径裹得严严实实。陈武牵着马走在最前,手里的矛尖不时拨开挡路的荆棘,矛杆上缠着从汉军尸体上剥下的布条,布条在雾中飘动,像面微型的引路幡。
“少主,这雾邪性得很。” 陈武回头喊道,声音在雾中打了个旋,被水汽浸得有些发闷,“昨儿个我摸黑试了试,往前走出十步就看不清来路了,像是被鬼打墙似的。”
项琰飞骑着匹借来的枣红马,马鬃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一抖便落下串银线。他怀里抱着霸王枪,枪身的温热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在这湿冷的雾气里焐出片暖区。“陈叔别怕,” 他拍了拍枪杆,“这枪在雾里亮得很,红缨子一直指着左前方,定是有方向的。”
话音刚落,雾中突然飘来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兰草混着檀香,清冽中带着暖意。项琰飞怀中的霸王枪轻轻震动,枪缨朝左前方倾斜得更厉害了,红毛在雾里泛着细碎的微光,像串被揉碎的星子。
“这香气……” 范增坐在另一匹马上,咳嗽了两声,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老夫年轻时在彭城的楚王府闻到过,是用楚地特产的蕙草熏制的,寻常人家断不会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前面定是有楚地旧人。”
陈武握紧长矛,矛尖在雾中划出半尺长的银光:“会不会是汉军的圈套?他们知道咱们在找楚部,故意设饵引诱?”
“不像。” 项琰飞摇头,他能感觉到霸王枪的震动带着善意,而非先前面对汉军时的暴躁,“这枪认善恶,若是陷阱,它早该炸毛了。”
正说着,雾中传来环佩叮当声,初时细若游丝,渐渐变得清晰,像是有人在敲击冰玉,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坎上。紧接着,一点昏黄的光穿透雾层,缓缓靠近。
“谁在那里?” 陈武大喝,矛尖直指光源。
光晕里走出个穿绿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形纤细得像株雨后的青竹。她手里提着盏羊角灯,灯架雕着缠枝莲纹,灯芯跳动的火苗竟能穿透半丈浓雾,在她脚边照出片清晰的光圈。少女发髻上插着支碧玉簪,簪头雕着只振翅的蝴蝶,耳坠是两串东珠,走一步便叮咚作响,与环佩声相和,像是在奏支无形的曲。
“诸位是往玉云山庄去的吧?” 少女停下脚步,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撞在青石上,“我家主人算准今日有贵客临门,特命我来引路。”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落在项琰飞怀中的枪上时微微一顿,嘴角漾起浅浅的梨涡,“尤其是这杆枪,在雾里都透着龙气呢,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霸王枪了。”
陈武皱眉:“你家主人怎知我们要来?又怎知这枪的来历?”
少女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山庄的望气台能观百里云象,昨夜见南方有紫气如龙,直冲天枢星位,便知是项氏少主携神兵北上。” 她侧身让路,羊角灯往左侧一引,“随我来吧,再往前走三里,雾就散了。”
范增抚须沉吟:“玉云山庄…… 老夫倒是在楚王府的杂记里见过记载。说庄主是前朝隐士苏门之后,藏书数十万卷,尤喜收集楚地文物。只是传闻此庄三十年未曾迎客,今日怎会突然相邀?”
“先生有所不知。” 少女边走边答,绿裙扫过带露的野草,惊起几只跳虫,“我家主人常说,楚地虽破,文脉不可断。这些年暗中接济了不少流落的楚部旧人,前日听闻少主在会稽山得枪认主,便知是天意要复楚,特意扫榻相迎。”
项琰飞听得心头一动,忍不住问:“你家主人见过我祖父?”
“何止见过。” 少女回头,眼中闪着崇拜的光,“主人说,当年他随父亲在东阿观战,亲眼见楚霸王举枪指天,枪缨吸住秦军投来的巨石,反手掷回时竟砸中了对方的帅旗。那巨石落地时裂开的纹路,都像极了楚地的山河图呢。”
一行人跟着少女在雾中穿行,脚下的路渐渐从泥泞变成青石板,想来是快到山庄了。陈武仍有些警惕,不时回头张望,却见身后的雾气像活物般合拢,来时的脚印瞬间被吞没,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这雾是山庄的护阵。” 少女察觉他的不安,解释道,“是用迷魂涧的水汽和山中瘴气练就,寻常人进来只会绕着圈子打转,只有持楚地信物或得主人相邀者,才能走对路。” 她说着指了指项琰飞的枪,“霸王枪本就是楚地的镇国之宝,自然能破这雾阵。”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将羊角灯高高举起。刹那间,周围的雾像被无形的扇子拨开,齐刷刷往后退去,露出片依山而建的庄园。
项琰飞等人皆是一惊。只见庄园依山势而建,青灰色的瓦檐层层叠叠,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像是披了层霜。院墙是用当地特有的白石英砌成,石缝间爬满了紫藤蔓,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细看之下,每朵花的花瓣都呈 “楚” 字形状。门楣上悬着块黑檀木匾,“玉云山庄” 四个篆字是用赤金镶嵌的,笔画间刻着细密的云纹,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山庄好气派!” 陈武咋舌,他打了半辈子仗,从彭城打到垓下,还没见过用玉石铺阶的宅子 —— 门前的三阶台阶竟是整块和田暖玉雕琢而成,光可鉴人,脚踩上去竟带着丝暖意,想必是特意选了导热的玉料。
少女推开铜环门,门环是用赤铜打造的,雕成两只衔环的鳌鱼,转动时发出 “嘎吱” 声,像是老妪在低吟,诉说着岁月悠长。院内种着成片的桂树,虽然不是花期,枝叶却绿得发亮,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滚动,折射出七彩的光。
正厅门口站着位穿月白长衫的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像是抹了层蜜蜡。他手里拄着根翡翠拐杖,杖头雕着只衔珠的凤凰,凤凰的眼睛是用两颗鸽血红宝石嵌成,在晨光中闪着妖异的光。
“范先生别来无恙?” 老者拱手笑道,声音洪亮得像敲铜锣,完全不像年近古稀的人。
范增连忙翻身下马,动作虽有些迟缓,却不失礼数:“庄主竟识得老夫?”
“二十年前在彭城酒肆,先生曾为老夫解过‘楚河汉界’的棋局。” 老者抚掌大笑,笑声震得桂树叶上的露珠簌簌落下,“当时先生说‘楚河虽窄,可渡千军’,老夫至今记忆犹新。在下苏云鹤,忝为这山庄之主。” 他的目光落在项琰飞身上,尤其在霸王枪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似有赞叹,又有惋惜,“这位便是项氏少主吧?果然气度不凡,眉宇间有大王当年的神韵。”
项琰飞翻身下马,抱着枪行礼:“晚辈项琰飞,叨扰庄主了。” 他注意到苏云鹤的长衫袖口绣着半朵栀子花,这是楚国王室侍卫的标记,只是寻常人不会留意。
苏云鹤亲自引他们入厅,厅内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迎面摆着张紫檀木案,案上放着个青铜博山炉,炉中燃着沉香,烟气袅袅,聚而不散,在空中凝成朵云的形状。墙上挂着幅《楚山图》,画中会稽山的轮廓用金线勾勒,竟与霸王枪枪杆的纹路隐隐相合,尤其是山巅那棵古松,枝桠的走向与枪缨的弧度分毫不差。
分宾主落座后,侍女奉上香茗。茶盏是汝窑的天青釉,杯沿留着淡淡的窑变纹,像片羽毛落在湖面。项琰飞端起茶杯,只觉入手温润,杯底竟刻着个极小的 “项” 字,想必是楚国王室的旧物。
“听闻少主欲往泰山?” 苏云鹤抿了口茶,茶沫在唇间留下层浅绿,“如今山下盘查甚严,尤其是持有兵器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砍柴的樵夫都要解了柴刀才能过。”
陈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还等着在泰山祭祀时……”
“陈将军稍安勿躁。” 苏云鹤抬手打断他,从袖中取出张羊皮地图,地图边缘已经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老夫有条秘道可通泰山后山,只是要穿过‘断魂崖’,那里常有猛兽出没,更麻烦的是……”
“而且什么?” 项琰飞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霸王枪的枪缨,红毛在掌心蹭出点暖意。
苏云鹤叹了口气,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崖底有处汉军的秘密据点,守将是个叫夏侯婴的,据说此人是刘邦的发小,精通机关术,当年鸿门宴的埋伏就是他督造的。那据点建在溶洞里,布满了转关石、落石机,连入口都藏在瀑布后面。” 他看向项琰飞怀中的枪,眼神亮了些,“不过有霸王枪在,或许能破他的机关。老夫记得,这枪能引雷裂石,当年在濮阳城下,秦军的铁闸门就是被它一枪挑开的。”
范增眼睛一亮:“庄主对这枪的往事倒是记得清楚。”
“老夫年轻时曾在楚军帐中做过文书。” 苏云鹤眼中闪过追忆,声音低了些,“那年在东阿,秦军的投石机封锁了城门,将士们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连项将军都受了轻伤。是大王亲自登城,举枪指天,枪缨突然暴涨半尺,像只红手般吸住飞来的巨石,反手掷回敌阵,当场砸死了秦军的投石校尉。那场面,老夫这辈子都忘不了。”
项琰飞听得心潮澎湃,正想再问,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喧哗,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陈武 “噌” 地起身拔刀:“是汉军!”
苏云鹤却镇定自若,端起茶杯抿了口:“无妨,山庄有护院大阵,他们进不来。” 他走到窗边,推开条缝往外看,“是夏侯婴的人,带了约莫三百骑兵,想来是望气台的紫气引他们来的。”
项琰飞握紧霸王枪,枪身传来阵阵嗡鸣,像是巨兽在低吼,枪缨的红毛根根竖起,透着股嗜血的渴望。他凑到窗边,顺着苏云鹤的目光望去,只见院墙外的雾已经散去,黑压压的汉军正围着庄门叫骂,为首的是个穿黑甲的将领,面色黝黑,下巴上留着撮山羊胡,正是夏侯婴。
“项氏余孽,赶紧把霸王枪交出来!” 夏侯婴的声音隔着墙传进来,带着股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不然老子拆了这破庄子,把你们一个个扒皮抽筋!”
项琰飞的指节捏得发白,枪身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烫穿衣衫。他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汉军身影,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都要准时抵达泰山,让霸王枪在天下人面前重现锋芒。
第二节 秘道机关显枪威
汉军在庄外叫嚣了半个时辰,见院内毫无动静,夏侯婴终于失去了耐心。“给老子砸!”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立刻推来三架投石机,石块裹着风声砸向院墙,发出 “轰隆” 巨响。
白石英砌成的墙壁虽然坚固,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很快就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几块碎石簌簌落下,砸在院内的桂树上。苏云鹤面色凝重地放下茶杯:“夏侯婴这是动真格的了,再不走,等他砸开大门就晚了。”
他领着众人穿过月洞门,来到后院。后院比前院更显清幽,种着片竹林,竹影婆娑间立着座假山,假山石缝里长着几株灵芝,泛着淡淡的金光。苏云鹤走到假山前,按住石猴的头颅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两圈。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假山像被人从内部推开般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和朽木的味道。
“这秘道直通断魂崖,快走一个时辰便能到。” 苏云鹤从袖中取出盏琉璃灯递给项琰飞,灯座是纯金打造的,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里面机关重重,多是战国时墨家弟子所留,全靠少主的枪指引了。” 他又转向陈武,“陈将军,你在前开路,老夫断后。”
陈武点点头,握紧长矛率先进入洞口,矛尖在黑暗中探路,发出 “叮叮” 的轻响。项琰飞紧随其后,举起琉璃灯照亮前路,霸王枪的枪缨微微颤动,红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像团跳动的火焰。范增拄着拐杖,由侍女搀扶着,一步一顿地跟着,嘴里还不停叮嘱:“小心脚下,墨家的机关多与五行相生相克,见着刻有‘火’字的地砖千万别踩,那下面是火油槽。”
秘道比想象中宽敞,足够两人并排行走,洞壁上凿着粗糙的纹路,像是当年开凿时留下的。走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 “咔嚓” 声,像是木板断裂。陈武猛地停住脚步,低呼一声:“有陷阱!”
项琰飞举灯上前,只见前方三尺处的地面突然裂开道宽约丈许的沟壑,深不见底,下面隐约能看到闪烁的幽蓝光芒,仔细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铁刺,每根刺都淬了剧毒,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可过不去啊。” 陈武急得跺脚,矛尖探向沟壑对岸,还差着约莫两尺的距离,“除非长了翅膀。”
项琰飞却握紧霸王枪,枪缨突然朝沟壑对岸倾斜,红毛在空气中轻轻扫动,像是在丈量距离。“我试试。” 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地助跑,在沟壑边缘将枪掷向对岸。枪杆在空中划过道优美的弧线,枪尖精准地刺入对面的岩壁,只留枪尾在外晃动,枪缨垂落,恰好能让人抓住。
“好枪法!” 陈武忍不住赞叹,这一枪不仅力道十足,准头更是分毫不差,寻常人就算练上十年也未必能做到。
项琰飞抓住枪杆垂下的红缨,只觉一股拉力从枪身传来,像是有人在对岸拽着他。他借力荡过沟壑,风声在耳边呼啸,落地时顺势拔出枪,枪尖向上一挑,“铛” 地挑开迎面射来的暗箭。那箭是从洞壁的暗格里射出的,箭簇涂着黑漆,显然淬了毒。“快过来!” 他喊道,举枪护住对岸的入口。
陈武紧随其后,抓住红缨荡过来时,还不忘用长矛扫向洞壁,将几个刚要弹出的暗格砸烂。范增年纪大了,动作稍显迟缓,陈武在对岸伸手接住他,才避免了跌落沟壑的危险。侍女最后一个过来,她的裙角被暗箭划破,露出的小腿上划了道血痕,却咬着牙没吭一声。
众人刚站稳脚跟,两侧的岩壁突然 “嗖嗖” 射出数排弩箭,密密麻麻如飞蝗,将整个通道封得严严实实。陈武举矛格挡,箭簇撞在矛头上发出脆响,却有几支箭漏网,直逼范增面门。
“小心!” 项琰飞大喊,举枪横扫。枪身卷起股无形的气流,形成道屏障,将漏网的弩箭尽数挡开,箭簇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
“这枪果然能护主!” 范增惊得张大了嘴,他年轻时虽闻霸王枪威名,却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项琰飞也有些惊讶,他能感觉到枪身传来股柔和的力量,像是层无形的护罩,将周围的人都护在其中。他低头看了眼枪杆,黑色的木纹里似乎有金光在流动,与楚玉的光芒隐隐呼应。
继续前行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三条岔路,每条路口都立着块石碑,碑上分别刻着龙、虎、豹三种兽头,兽眼是用绿宝石镶嵌的,在灯光下闪着幽光。
“该走哪条?” 陈武犯了难,三条路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项琰飞犹豫不决,将琉璃灯凑近每条路口照了照,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就在这时,霸王枪突然发出低沉的龙吟,枪缨猛地指向龙形路口,红毛在空气中轻轻摆动,像是在催促。
“走这边!” 项琰飞当机立断,举枪率先踏入龙形路口。他知道,这枪与楚地龙脉相连,龙形路口定是与楚有关,不会有错。
龙形路口内别有洞天,竟是条地下河,河水漆黑如墨,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铺了层凝固的夜空。河宽约有五丈,对岸隐约可见石阶,想来是秘道的出口。岸边停着艘小船,船身是用阴沉木打造的,泛着乌金般的光泽,船上没有人,只有根橹桨,静静躺在船板上。
陈武刚要上船,就被项琰飞拉住:“等等!”
他举起霸王枪,枪尖贴近水面,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沸腾起来,冒出串串气泡,发出 “咕嘟” 的声响。“水下有东西!” 项琰飞大喝一声,猛地将枪刺入水中,枪缨没入水面的瞬间,传来股剧烈的拉扯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咬住了枪尖。
“用力!” 陈武见状,连忙上前抓住枪杆帮忙。项琰飞咬紧牙关,猛地用力一挑,只听 “哗啦” 一声,水面炸开道巨浪,条两丈长的巨蟒被硬生生拖了出来。蟒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着金属般的冷光,七寸处缠着圈铁链,链环上刻着 “汉” 字,显然是被人驯养的机关兽。
“是木甲兽!” 范增惊呼,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墨家的绝技,用机关和木料制成,能以假乱真,没想到夏侯婴竟能弄到这东西!”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扑来,嘴里喷出股腥气,两颗獠牙闪着寒光。项琰飞持枪迎战,枪尖精准地刺向蟒眼,却被鳞片弹开。“这鳞片是铁做的!” 他心头一凛,连忙侧身避开巨蟒的扑咬,枪杆横扫,砸在蟒身七寸处的铁链上,发出 “铛” 的脆响。
巨蟒吃痛,发出声嘶鸣,尾巴猛地扫向小船,将船板拍得粉碎。项琰飞趁机跃起,枪缨如灵蛇般窜出,缠住巨蟒的七寸,猛地一拧。只听 “咔嚓” 声不绝,巨蟒的头颅竟被硬生生拧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齿轮和发条,黑色的机油顺着断口流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快走!” 项琰飞跳上仅存的半艘船板,招呼众人上来。陈武扶着范增,侍女紧随其后,四人勉强挤在船板上,用断桨划水。
船行至河中央,水面突然 “轰隆” 一声升起道闸门,挡住了去路。闸门是用精铁打造的,厚约半尺,上面用朱砂画着符咒,中间刻着个大大的 “汉” 字,显然是汉军后来加上的。
“这下完了!” 陈武绝望地捶着船板,断桨的木屑簌簌落下,“这闸门刀枪难入,咱们被困死了!”
范增也面色苍白,捂着胸口咳嗽起来:“没想到夏侯婴竟布下这么多重机关,是老夫失算了。”
项琰飞却盯着霸王枪,脑海中突然闪过苏云鹤的话:“当年在东阿,大王举枪指天,枪缨吸住飞来的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枪杆,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涌入枪身。
“少主,你要做什么?” 陈武惊呼。
项琰飞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枪身,猛地朝着闸门刺去。“铛” 的一声巨响,枪尖竟刺入铁闸半寸,周围的铁板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簌簌落下铁锈。
“再加把劲!” 范增眼中闪过希望,挣扎着起身喊道。
项琰飞大喝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枪身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枪缨如火焰般燃烧起来。他仿佛看到父亲项羽的身影在身后浮现,与他一同举枪,口中发出震耳的咆哮。
“给我开!”
只听 “轰隆” 一声巨响,精铁闸门被硬生生捅出个大洞,碎片裹挟着水流喷涌而出,溅了众人一身。船板顺着水流穿过洞口,终于抵达秘道尽头。
项琰飞推开出口的石板,刺眼的阳光让众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断魂崖的风呼啸而过,带着股草木的清香,崖下是翻滚的云海,远处的泰山主峰隐约可见,山顶的祭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前面就是泰山了。” 范增指着远处的山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项琰飞握紧霸王枪,枪身传来阵阵兴奋的嗡鸣,枪缨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欢呼。他回头望去,秘道入口在巨石后缓缓关闭,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这时,崖边的树林里传来弓弦响,一支火箭拖着焰尾直射项琰飞面门。他侧身避开,火箭射中旁边的岩石,燃起团火焰,将周围的枯草引燃。夏侯婴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带着股得意的狞笑:“项氏余孽,哪里跑!”
第三节 断魂崖前枪破阵
火箭撞在岩石上炸开的火光,映得夏侯婴的脸忽明忽暗。他从树林里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二十名手持连弩的士兵,弩箭上都缠着浸油的麻布,显然是准备火攻。“项小子,没想到吧?你就算钻进地缝,老子也能把你抠出来。” 他摸着下巴的山羊胡,眼神像毒蛇般黏在项琰飞怀里的霸王枪上。
项琰飞将琉璃灯往陈武手里一塞,握紧霸王枪横在胸前:“夏侯婴,你以为这点人手就能拦住我?” 枪身的嗡鸣越来越急,红缨在风中狂舞,像是在回应他的战意。
“拦住你?” 夏侯婴嗤笑一声,拍了拍手。崖边的巨石后突然转出百余名士兵,推着十架小型投石机,石块上同样裹着浸油的柴草,“老子是要把你和这破枪一起炸成碎片!”
范增突然惊呼:“不好!他要引雪崩!” 众人这才注意到,断魂崖两侧的山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投石机的石块一旦击中雪层,极可能引发雪崩,将所有人掩埋。
陈武挥刀砍断飞来的第二支火箭,刀刃上沾着的火星溅在衣摆上:“少主,我护着先生和姑娘往后撤,你断后!”
“撤?往哪撤?” 夏侯婴的声音带着得意的扭曲,“这崖就一条路,往前是你们的死路,往后是老子的刀阵,识相的就把枪扔过来!”
项琰飞却突然笑了,枪尖指向夏侯婴身后的士兵:“你以为这点把戏能困住我?当年我祖父在巨鹿,面对三十万秦军都没皱过眉,何况你这点人?” 他猛地将霸王枪往地上一顿,枪缨突然暴涨三尺,赤红的毛须如蛛网般散开,竟将周围飘落的雪花都吸在半空,形成道旋转的雪幕。
“这是……” 夏侯婴瞳孔骤缩,他在军中听过老兵讲霸王枪的异状,却没想到真能亲眼见到。
“破阵!” 项琰飞低喝一声,枪尖挑起雪幕甩向汉军阵中。雪片裹着枪缨散出的气劲,竟化作锋利的冰棱,瞬间打翻了三架投石机。士兵们惊呼着后退,连弩的箭雨也乱了章法。
陈武趁机扶着范增往崖边的溶洞退去,侍女紧随其后,绿裙在雪地里划出抹鲜亮的弧。“少主,快跟上!” 陈武回头大喊,却见夏侯婴甩出条铁链,链端的铁爪直取项琰飞后心。
项琰飞侧身避开,枪杆顺势缠住铁链,猛地往回一拽。夏侯婴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项琰飞趁机欺身而上,枪尖直指他面门。“你这机关匠,也配碰霸王枪?”
夏侯婴慌忙抽出腰间短刀格挡,刀枪相撞的瞬间,他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手臂灌进胸口,喉头一甜喷出鲜血。“妖枪!” 他又惊又怒,吹了声呼哨,崖壁上突然滚下数十块巨石,每块石头上都刻着符文,落地后竟自行拼接成道石墙,将项琰飞与同伴隔开。
“这是墨家的‘锁龙阵’!” 范增在石墙外急得顿足,“少主,千万别碰那些符文,会被吸走血气!”
项琰飞看着石墙上闪烁的蓝光符文,枪身突然剧烈震颤,枪缨贴在符文上轻轻扫过,蓝光竟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消融。“原来这枪还能破符?” 他心中一喜,持枪在石墙上划出个圆圈,符文瞬间熄灭,石块 “哗啦啦” 散落一地。
夏侯婴见状转身就跑,却被项琰飞一枪挑飞了头盔,乌黑的头发散了满脸。“留下吧!” 枪缨缠住他的腰带,将人硬生生拽了回来。就在这时,崖顶传来 “轰隆” 巨响,积雪顺着山坡滚滚而下,真的引发了雪崩。
“不好!” 项琰飞顾不上追杀,转身往溶洞跑。陈武从洞里扔出条绳索,他抓住绳索时,雪崩的前锋已至,掀起的气浪差点将他掀下悬崖。霸王枪突然横在他身前,枪身形成道无形的屏障,将扑来的雪块尽数挡开。
众人狼狈地躲进溶洞,看着洞外瞬间被白雪覆盖的崖面,都心有余悸。范增喘着气看向项琰飞:“少主可知,方才那枪挡雪崩的模样,与大王当年在巨鹿护住伤兵的姿态,分毫不差?”
项琰飞抚摸着发烫的枪身,突然发现枪杆上多了道浅痕,像是方才破阵时留下的。侍女蹲下身,用手帕擦去他靴上的雪:“少主的枪法,比传闻中更厉害呢。” 她说话时,项琰飞瞥见她手腕内侧有个极小的刺青,是朵半开的栀子花,与苏云鹤袖口的图案一模一样。
溶洞深处传来滴水声,范增点燃火把,照亮了岩壁上的壁画。画上是群披甲的士兵举枪冲锋,为首的将领身形与项羽极为相似,而壁画角落,竟画着座与玉云山庄一模一样的庄园。
“这……” 范增的手指抚过壁画,“原来玉云山庄的先祖,竟是当年追随武王伐纣的楚将!苏云鹤说他在楚军做过文书,怕是没说全 —— 他祖上分明是项家的家将!”
陈武突然指着壁画尽头:“那里有扇石门!” 众人走过去,发现石门上刻着 “楚魂” 二字,门环是青铜铸成的虎头,与霸王枪的枪尾纹饰如出一辙。
项琰飞试着用枪尖触碰虎头,门环突然转动,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石屋。石屋中央摆着个青铜棺椁,棺前的长明灯竟还亮着,灯油里浮着块玉佩,与项琰飞胸前的楚玉大小相合。
“这是…… 项家的祖祠?” 范增激动得声音发颤,“苏云鹤把秘道修在这里,是要让少主找到先祖的遗物!”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马蹄声,夏侯婴的嘶吼穿透风雪:“项琰飞,你躲进棺材里也没用!老子放烟熏死你!”
项琰飞握紧霸王枪,转身看向石门:“陈叔,你带先生和姑娘从棺后的密道走,我去引开他们。” 他指着棺椁侧面的凹槽,“这枪能打开机关,你们快走!”
陈武还想争辩,却被范增按住肩膀:“让他去。这是项家子孙的宿命,也是霸王枪的使命。”
第四节 枪引残部赴泰山
项琰飞等三人进入密道后,故意将石门虚掩,自己则提着霸王枪走出溶洞。夏侯婴的士兵正往洞里扔火把,浓烟滚滚中,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冲出,枪尖挑着支未燃尽的火把,直扑投石机阵地。
“放箭!放箭!” 夏侯婴的声音带着慌乱。连弩的箭雨再次袭来,项琰飞却将枪杆在身前划了个圈,枪缨散出的气劲形成道旋转的屏障,箭簇撞上便纷纷断裂。他冲到投石机旁,一枪砸烂机括,火星溅在浸油的柴草上,燃起熊熊大火。
汉军阵脚大乱,项琰飞趁机往崖下的瀑布跑去。他记得苏云鹤说过,瀑布后有汉军的秘密据点,那里或许能找到离开的路。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夏侯婴的怒吼如影随形:“抓住他!枪在人在,枪亡人亡!”
瀑布的水流如银帘般砸在岩石上,激起的水雾让视线模糊。项琰飞摸到岩壁上的藤蔓,正要攀爬,却见瀑布后的崖壁上有个黑黝黝的洞口,与苏云鹤描述的汉军据点入口完全一致。他深吸一口气,抱着枪冲进瀑布,冰冷的水流瞬间浸透衣衫。
洞口内果然别有洞天,竟是个巨大的溶洞,岩壁上插着松明,照亮了洞内的景象 —— 数十名汉军正在打磨兵器,角落里堆着如山的箭簇,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机关人偶,身形与夏侯婴一般无二,手里还握着杆仿制的霸王枪。
“原来他在这里造傀儡!” 项琰飞恍然大悟。那些士兵发现他,纷纷举起长矛围上来。他挥动霸王枪,枪尖扫过之处,长矛尽数断裂,枪缨的红毛扫过机关人偶,那人偶突然发出 “咔咔” 的声响,关节处冒出黑烟。
“破了他的机关中枢!” 项琰飞想起范增的话,枪尖精准地刺入人偶胸口的齿轮,人偶瞬间瘫倒在地。汉军士兵见状都吓傻了,他们从没见过能毁掉夏侯婴机关的武器。
项琰飞趁机往溶洞深处跑,黑暗中,霸王枪的枪缨突然亮起微光,指引着他穿过蜿蜒的通道。尽头的石壁上刻着幅地图,标注着泰山祭祀台的位置,旁边还有行小字:“楚部旧人,皆聚于此”。
“是苏庄主留下的!” 项琰飞心中一暖。就在这时,石壁突然震动,夏侯婴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小子,你跑不掉了!这洞的出口早就被我封死了!”
项琰飞摸着地图上 “暗河” 的标记,突然想起地下河的经历。他举起霸王枪,对着石壁猛地刺去,枪尖没入岩石的瞬间,竟传来水流的声音。“果然有暗河!” 他用力一挑,石壁裂开道缝隙,冰冷的河水喷涌而出。
水流越来越大,很快就没过膝盖。项琰飞抓住块漂浮的木板,抱着枪顺流而下。夏侯婴的士兵追到洞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河道里,气得夏侯婴拔剑砍碎了旁边的石桌。
不知漂了多久,项琰飞被水流冲到片浅滩。他挣扎着上岸,发现自己竟在泰山的后山。晨雾散去,朝阳的金光洒在山顶的祭坛上,隐约能看到祭台周围插着的汉旗。
“终于到了。” 他握紧霸王枪,枪身传来温柔的震颤,像是在祝贺。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地转身,却见陈武、范增和侍女带着数十名手持兵器的汉子走来,那些人穿着破旧的楚式铠甲,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情。
“少主!” 为首的汉子单膝跪地,露出胸口的楚部徽记,“我等是潜伏在泰山附近的楚部旧人,昨夜收到苏庄主的飞鸽传书,说您今日会到,特意在此等候!”
项琰飞这才明白,苏云鹤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侍女走到他身边,解下发间的碧玉簪,簪头的蝴蝶翅膀突然展开,露出里面卷着的纸条:“庄中藏有楚部名册,已命人送往泰山,静待少主号令。”
范增抚须长叹:“玉云山庄不仅是藏书之地,更是楚部的联络中枢。苏云鹤隐忍三十年,为的就是今日。”
项琰飞望着山顶的祭坛,霸王枪的枪缨突然指向东方,那里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他知道,再过一个时辰,刘邦的祭祀大典就要开始了。而他,将带着霸王枪,带着楚部的希望,在天下人面前,揭开复兴的序幕。
远处的山路上,传来隐约的钟鸣,那是泰山封禅的信号。项琰飞举起枪,枪尖在朝阳下闪着寒光,身后的楚部旧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彻山谷,惊起无数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