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道上,几个黑影正策马奔向村子的方向。他们手中的刀反射着夕阳,像几道猩红的闪电。
芸儿的呼吸骤然凝滞。那些人的装束与村民截然不同,腰间缠着兽皮,头上绑着脏污的头巾。
山贼!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顾不得手指又渗出的血,转身就往村子狂奔。竹筐里的黄精颠簸着,仿佛有千斤重。跑到半山腰时,她忽然刹住脚步——村子方向已经腾起几缕黑烟,在暮色中如同扭曲的鬼影。
远处有人嘶吼着,声音里满是恐惧。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拔腿就往村里跑。刚冲进村口,眼前的景象让她僵在了原地——
火光冲天。
茅草屋被点燃,浓烟翻滚着升上夜空。村民四散奔逃,而十几个手持刀斧的彪形大汉正狞笑着追赶他们。一个老人被砍倒在地,鲜血喷溅在泥地上,触目惊心。
“不……不可能……”赵芸儿双腿发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嚯,这边还有个小的!”
芸儿回头,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山贼正握着染血的长刀俯视着她,他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划到颧骨。他舔了舔嘴唇,露出黄黑相间的牙齿。
“虽然瘦了点,但养两年也能用。”那刀疤脸山贼说着便伸手来抓她。
芸儿尖叫一声,猛地蹲下从他腋下钻过,拼命往村后的林子里跑。她能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几乎要炸开。
“小贱人还想跑!?”刀疤汉子那恶心的笑声像钝刀刮过骨头,听的芸儿胆战心惊。
她慌不择路地冲进李婶家的院子,想从后门逃走,却被门槛绊了一跤。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身后传来刀疤脸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芸儿挣扎着爬起来,冲进屋内。屋子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李婶本人却不知所踪,只余下地上一片暗红。
她钻进厨房,推开地窖的木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黑暗瞬间吞没了她。地窖里弥漫着腌菜的酸味和泥土的腥气。芸儿蜷缩在角落,捂住嘴巴,生怕呼吸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死丫头,躲哪儿去了?”刀疤脸的声音近在咫尺,“出来让爷好好疼你。”
芸儿咬住自己的手背,眼泪无声地流下。她听到刀疤脸踢翻桌椅的声音,然后是木板被掀开的刺耳声响。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地窖口照进来。
“原来躲在这儿!”刀疤脸男人狞笑着就要走下来。
芸儿绝望地往后缩,后背抵在冰冷的土墙上。她摸到一根木棍,颤抖着举起来。
刀疤脸见状大笑:“怎么,想跟爷玩?”
芸儿突然将木棍朝他面门掷去,趁他侧头躲避的瞬间,像只灵巧的山猫般从他身侧窜过。
要说这副身体有哪里算是特长,那就只有每天攀岩采药练就的身手了——芸儿纤细的手指抓住地窖边缘,一个翻身就跃了上去。
“找死!”
刀疤脸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便追了上来。芸儿抓起灶台上的陶罐砸向他的脑袋,却被他挥刀劈碎。
她转身冲向屋外,刀疤脸的手却已揪住了她的后领。
“还真能跑,你属泥鳅的?”
他将芸儿狠狠掼在地上。尘土飞扬中,芸儿看到那双沾满泥血的靴子朝自己逼近。
刀疤脸俯身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芸儿突然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血腥味顿时充满口腔。
“啊!”男人吃痛松手,芸儿趁机又要逃跑。但这次他早有防备,一记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是找死——”
男人扬起手中的刀,话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整个房子突然剧烈震动,屋顶的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刀疤脸抬头,脸色骤变。
“妈的,这破房子要塌!”
他一把甩开芸儿想离开这里,但为时已晚。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响,整根横梁砸了下来,将整间房子掩埋了起来。
芸儿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刀疤脸就倒在她前方,被横梁砸得血肉模糊,脑袋也变得稀烂,红白相间的脑浆溅了她一身。
可就算如此,芸儿也不敢出去。
她躲在坍塌的屋子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山贼的狂笑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老大,这村子穷得叮当响,就这点粮食!”
“哼,烧干净,一个活口都别留!”
“可别怪我们,恰逢这乱世,我们也没想这么做!”
芸儿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身边的木板,爬了出来。
村庄已成废墟。
焦黑的房梁歪斜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血腥味混着焦糊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呕——”她跪在地上干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要遭遇这种事——
“还有人活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芸儿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白发老者站在不远处。他身形瘦削,却挺拔如松,手中一杆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在他身后,地上还趴着几具新死的尸体。
“别……别过来!”她声音颤抖,踉跄着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她只当这老人也是山贼,想要斩草除根。
“你别怕,老夫不是贼人……咦?”
老者出言安抚,忽然皱眉盯着她的腿——芸儿儿这才感觉到疼痛,低头一看,顿时脸色煞白。
不知何时,她的右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不断渗出,染红了裤脚。
老者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腿,撕下衣角,紧紧绑住她的伤口,可血依然从布料中渗出。
“伤口不深,可是血流不止……怎么回事?”
老者眉头紧锁,突然将她一把抱起。
“你我相逢也算有缘,忍着点,老夫带你医治。”
老人抱起她,大步走向山林深处。芸儿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在陷入黑暗前,她只听到老者低沉的声音——
“记住,老夫姓童,单名一个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