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啪!”

袋子重重顿下,一声闷响。紧接着,一缕深红的、带着浓厚花椒香气的汤汁,从不算密封的餐盒盖缝隙里溢出来,慢慢悠悠,在灯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洇染了那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纯白色小羊皮台面。

我盯着那刺眼的红油污渍,心跳如雷,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尖叫着四个字:天要亡我!这简直是完美灾难的收官!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那缕汤汁在雪白的皮面上一寸寸渗透开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凌修宸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凉,掠过那滩突兀的油渍,最后落回我脸上,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待宰鱼。

他站了起来。

丝绸睡袍的垂坠感很好,却丝毫无法软化他身上那股骤然倾泻而出的、能将空气冻裂的寒意。他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幽暗如寒潭,深得不见底,紧紧锁住我,一步步走近。昂贵的拖鞋踩在丝绒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让它毫无章法地抽紧。

我没有后退。不是不想,是双脚像被强力胶粘在了这张价值连城的污渍旁边,僵死了。

他越靠越近,停在我一步之遥。比我高出一个头多的身高带来绝对的压迫阴影,混合着淡淡的男士冷冽雪松沐浴露气息扑面而来,但那里面却硬生生裹挟着一缕……奶糖似的奶香气?这诡异的组合加剧了我的晕眩感。他脸上那层冰封的冷酷下面,似乎有什么剧烈的东西在翻滚,快要把冰面撑破了。

然后,出乎意料地,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眼角都没扫一眼那还在缓慢扩张的污渍。他直接侧身,径直走向客厅角落一个线条冷硬的嵌入式保险柜。

指纹,密码,“嘀…嗒…”轻响。柜门滑开。

他伸出手,取出来的不是枪支或机密文件,而是一份用深蓝色铜版纸精心装订好的文件。纸张的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唰——”

那份文件被一股带着冷风的力道掷了过来。它没直接砸我脸上,擦着我的胳膊,啪的一声落在那片被小龙虾汤汁污染的小羊皮面上,锋利的纸角差点划破台面。几个深色油点迅速在光滑的纸面洇开。

纸面上方,硕大加粗的几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球——

《离婚协议书》

最下面一栏,“凌修宸”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已经签好,鲜红的名章也端端正正印在上面,力透纸背,昭示着它的真实和效力,日期落款赫然是今天。冰冷到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我错愕地抬头,几乎怀疑自己因极度恐惧而产生了幻觉。协议书?离婚?我和他?这关系从何说起?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那几个红油指印和签名的交汇处,声音冷得像刚从北极海底捞出的冰锥,淬着森然的警告:“你的选择很简单。”他抬起眼,视线锐利如刀锋,切割着我的神经,“签了它,带着这份和解,忘记你今晚看到的荒谬。或者……”

他故意顿了顿,微微向前倾身,那种巨大的、如同冰川压顶的压迫感猛地增强,几乎让我窒息。他一字一顿,吐出的字句裹挟着绝对的零度:

“或者,带着你那点可怜的好奇心,永久性地沉到海底去思考人生,如何?”

每一个字都带着钢筋般的冰冷重量,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