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每隔十几天,他才会宠幸我一次,我不理解,不理解他既然并非深深爱恋于我,为何将我从姜地召来?

很快,我的不得宠便传遍后宫。

王后根本无需亲自动手。

只需一个眼神,一丝默许,那些急于讨好她的妃嫔,便会变着法子地「提点」我这位新来的夫人。

克扣份例、言语讥讽、推搡「失足」、罚跪抄经……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宫人们也惯会看人下菜碟,送来的膳食时常是冷的,茶水是温的,连请个太医都推三阻四。

我就如同一叶孤舟,被投入了暗流汹涌的深海。

姬珩的冷眼旁观便是默许,像一把无形的刀,斩断了我所有可能的依仗。

我只能谨小慎微,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身体本就因那碗虎狼药而元气大伤,再添上精神的重压和刻意的磋磨,更是每况愈下。

咳嗽成了常事,畏寒惧风,时常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曾经在姜地阳光下红润的脸颊,不足半年,就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夜深人静,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我便会想起姜地的阳光,想起姬婴温暖的怀抱。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枕畔。

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阿婴,他在姜地……可还好?

这深宫……真的好冷啊。

而我……又能在这冰冷刺骨的漩涡里,挣扎多久?

因曾在宫中居住过十年,也有不少宫人识得我。

他们时常会议论,说我曾经那样爱笑的一个人,竟然在成为尊贵的大韶天子夫人后,再未笑过。

他们哪里懂啊,离了姬婴,我便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哪里还会笑呢。

唯一能勾动我心思的,便是每年的春祭。

那时,各个诸侯国国君都会前来王都,向天子献贡。

在我离开姜地的第二年,姜侯便薨了,姬婴身为世子,理所应当成为新的姜侯。

我就那么坐在席宴之间,期盼着遥遥看他一眼,仅是一眼就够了。

我看到他身着玄服的样子,与从前,气度大不相同。

只可惜头上的冕旒遮挡住了他的眉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样的日子,一过几年。

姬婴作为姜国国君,已过而立之年,后宫却始终空无一人。

各种谣言四起,甚至,都飘到了身处深宫的我耳中。

就在秦王后示意前朝同族,在我与姬婴身上大做文章之际,韶天子一纸诏书,下达姜国。

两名舞姬被赐给姜侯,以充后宫,姜侯欣然接纳……

日子又回归往昔。

直到,姜侯谋反的消息传来。

我并不知道,姬婴是不是遭到了诬陷。

那又能怎样呢,反正我已做好了随他赴死的准备。

自姬婴被押入王都那日起,我便备好了一瓶毒药,时刻带在身边。

所以,当那日,韶天子步入我殿中,询问我是否要代姬婴求情时,我回答「否」。

何必呢,大可不必。

死,对我,对阿婴而言,是莫大的解脱。

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乖顺应答,换来的,居然是韶天子的「凌迟」二字!

而且,而且,他还将姜国王族,以及有姜一族的族人,召来了王都,亲眼看着阿婴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