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十几天,他才会宠幸我一次,我不理解,不理解他既然并非深深爱恋于我,为何将我从姜地召来?
很快,我的不得宠便传遍后宫。
王后根本无需亲自动手。
只需一个眼神,一丝默许,那些急于讨好她的妃嫔,便会变着法子地「提点」我这位新来的夫人。
克扣份例、言语讥讽、推搡「失足」、罚跪抄经……种种手段,不一而足。
宫人们也惯会看人下菜碟,送来的膳食时常是冷的,茶水是温的,连请个太医都推三阻四。
我就如同一叶孤舟,被投入了暗流汹涌的深海。
姬珩的冷眼旁观便是默许,像一把无形的刀,斩断了我所有可能的依仗。
我只能谨小慎微,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身体本就因那碗虎狼药而元气大伤,再添上精神的重压和刻意的磋磨,更是每况愈下。
咳嗽成了常事,畏寒惧风,时常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曾经在姜地阳光下红润的脸颊,不足半年,就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夜深人静,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我便会想起姜地的阳光,想起姬婴温暖的怀抱。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枕畔。
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阿婴,他在姜地……可还好?
这深宫……真的好冷啊。
而我……又能在这冰冷刺骨的漩涡里,挣扎多久?
因曾在宫中居住过十年,也有不少宫人识得我。
他们时常会议论,说我曾经那样爱笑的一个人,竟然在成为尊贵的大韶天子夫人后,再未笑过。
他们哪里懂啊,离了姬婴,我便已经死了。
一个死人,哪里还会笑呢。
唯一能勾动我心思的,便是每年的春祭。
那时,各个诸侯国国君都会前来王都,向天子献贡。
在我离开姜地的第二年,姜侯便薨了,姬婴身为世子,理所应当成为新的姜侯。
我就那么坐在席宴之间,期盼着遥遥看他一眼,仅是一眼就够了。
我看到他身着玄服的样子,与从前,气度大不相同。
只可惜头上的冕旒遮挡住了他的眉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样的日子,一过几年。
姬婴作为姜国国君,已过而立之年,后宫却始终空无一人。
各种谣言四起,甚至,都飘到了身处深宫的我耳中。
就在秦王后示意前朝同族,在我与姬婴身上大做文章之际,韶天子一纸诏书,下达姜国。
两名舞姬被赐给姜侯,以充后宫,姜侯欣然接纳……
日子又回归往昔。
直到,姜侯谋反的消息传来。
我并不知道,姬婴是不是遭到了诬陷。
那又能怎样呢,反正我已做好了随他赴死的准备。
自姬婴被押入王都那日起,我便备好了一瓶毒药,时刻带在身边。
所以,当那日,韶天子步入我殿中,询问我是否要代姬婴求情时,我回答「否」。
何必呢,大可不必。
死,对我,对阿婴而言,是莫大的解脱。
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乖顺应答,换来的,居然是韶天子的「凌迟」二字!
而且,而且,他还将姜国王族,以及有姜一族的族人,召来了王都,亲眼看着阿婴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