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卷一 红箱子

第一章 爷爷的遗嘱

林深是在广州接到的电话。那天他刚结束中山大学民俗学系的硕士论文开题报告,导师夸他“选题有眼光”——他选了“豫西伏牛山区中元节‘送阴船’习俗研究”,打算下个月去老家青丘峪做田野调查。手机在桌角震动时,他正抱着电脑查《豫西地方志辑录》,屏幕上还停留在“明崇祯末年,青丘峪大疫,死者十之七八”那一行。

来电显示是“村支书李叔”。林深指尖顿了顿,按下接听键。李叔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旧棉絮,带着股说不出的沉:“深娃,你爷爷……走了。”

林深的脑子“嗡”的一声。爷爷林福生是青丘峪的老木匠,去年春节还在院子里给小侄子扎纸风筝,竹篾子在他手里绕得飞快,说“等你明年回来,爷爷给你扎个大的”。怎么才半年工夫,就……

“后天出殡,你赶紧回来。”李叔补了一句,挂电话前又犹豫着加了句,“你爷爷临终前说,后屋的红箱子,千万不要碰。”

后屋的红箱子?林深皱起眉。他记不清爷爷房间里有这么个箱子,上次回家还是去年春节,爷爷的后屋堆着木料和工具,没见过什么红箱子。难道是爷爷后来放的?

第二天清晨,林深坐最早一班高铁到洛阳,再转中巴车往伏牛山走。车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变成丘陵,再变成连绵的青山,山脚下的村庄像撒在地上的碎瓷片,青瓦屋顶上飘着淡蓝色的炊烟。快到青丘峪时,司机突然放慢速度,指着路边的洛河说:“小伙子,这河邪性得很,上次有个游客在河边洗衣服,回去就发烧,说看见水里有个穿古装的女人拉她的脚。”

林深笑了笑,没当回事。他是学民俗的,知道这些都是民间传说,当不得真。但车进村子时,他还是愣了愣——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一串白幡,风一吹,幡布猎猎作响,像有人在哭。村里的人站在路边看他,眼神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警惕,像看一个外来者。

爷爷的院子在村西头,土坯墙围着,院门上挂着黑布。林深推开门,院子里静得能听见墙角的蛐蛐叫,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爷爷的遗像,相框上蒙了层薄灰。李叔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你爷爷的遗嘱,他说要亲自交给你。”

遗嘱是用毛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爷爷晚年手抖时写的:

深娃: 爷爷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说心里话。你是林家唯一的孙子,爷爷对不起你,没让你享过福。但爷爷有件事要嘱咐你——后屋的红箱子,千万不要碰。那是林家的忌讳,碰了会招祸。 爷爷走后,把我埋在老槐树下,不要立碑。 福生绝笔

林深捏着遗嘱,指腹蹭过“红箱子”三个字。他抬头问李叔:“后屋的红箱子在哪?”

李叔的脸一下子白了,连连摆手:“我不知道,你爷爷没跟我说过。”说完就急急忙忙往外走,像怕沾着什么脏东西。

林深皱着眉走进后屋。后屋是爷爷的木工房,墙角堆着锯子、刨子,地上散落着竹篾和桑皮纸。他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堆木料后面发现了个红箱子——朱红色的漆已经褪成了暗褐,铜锁上锈迹斑斑,箱盖上贴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个“镇”字,字迹还很新,像是最近才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