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消失的自我
我在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的脸了。
起初以为是幻觉，直到发现所有反光物都照不出我的身影。
更可怕的是，人们开始忽略我的存在。
邻居无视我的招呼，同事忘记我的名字，快递员把包裹堆在门口就走。
在即将彻底消失前，我拉住唯一能看到我的朋友：“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困惑地歪头：“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啊。”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水溶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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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须刀停在右颊，泡沫下的皮肤起了一层栗。镜子里，我脖子以上的部分消失了。
不是雾气，不是污迹。盥洗池上方的镜面异常清晰，映照着身后米色瓷砖墙、挂歪的蓝色毛巾、瓶瓶罐罐的洗浴用品……唯独没有我。镜面平滑，理应反射出我握着剃须刀的手、我穿着灰色旧T恤的上半身轮廓、我此刻必然写满惊愕的脸孔——但那里只有一片纯粹的、空无一物的背景延伸。脖子以下的身体轮廓也消失了，仿佛我从未站在这里。
一阵冰冷的麻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我猛地眨了几下眼，又狠狠闭紧再睁开，心脏在肋骨后面撞得生疼。幻觉？熬夜画稿的报应？我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把剃刀往左边脸颊挪动了一厘米。
镜面里，那片原本该是我右脸位置的虚空，纹丝不动。剃刀的金属冷光在镜中一闪而过，没有皮肤，没有胡茬，没有移动的手。
“……操！”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得吓人。我下意识抬起左手，想去触碰那片诡异的虚空。镜子里，本该出现的手的位置，依旧是那面熟悉的、空荡荡的瓷砖墙。我的指尖在冰凉的镜面划过，留下几道模糊的指痕，像一个拙劣的幽灵签名。
不是镜子的问题？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狭小的浴室，拖鞋啪嗒啪嗒拍打着地板，心脏的狂跳声塞满了耳朵。客厅的电视屏幕，黑着，但能映出模糊的影子。我冲到它跟前，屏幕暗沉沉地映着对面窗户透进来的熹微晨光、沙发凌乱的靠枕轮廓……唯独没有那个僵立在前方的人影。没有我。
冰箱光洁的不锈钢门，像一面巨大的哈哈镜，扭曲地映出整个厨房的缩影：吊柜、灶台、水槽边没洗的杯子……扭曲的光影里，没有我的倒影。窗玻璃呢？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对面楼的格子窗，玻璃上清晰地映着室内餐桌的腿，椅子上搭着的外套……本该站在窗前的身影，空无一物。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成了沉默的叛徒，拒绝映出我的存在。世界像一块巨大的玻璃，而我站在了它的背面，被彻底地、无情地抹除了。
恐慌像冰冷黏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脚踝，然后是小腿，膝盖……它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带着一种窒息般的重量。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冰冷蔓延过腰腹，箍紧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浑浊沉重的液体。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疯狂擂鼓的心脏，四肢却虚软无力，微微发抖。
这不可能。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刺穿麻木，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疼痛是真实的。我还在这里，我的身体有温度，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可为什么……为什么镜子里没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