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释放?”李哲接口,声音在颠簸中有些发颤,“我们院里的宽频地震仪捕捉到的信号…不像地热活动。它太规律了,惠子教授。像…心跳。”
“心跳?”伊万嗤笑一声,眼镜重新架回鼻梁,“李,你是科学家,不是诗人。大地的心跳是板块运动,是岩浆流动,是断裂带的摩擦…但绝不是这种精确得像节拍器一样的东西。一定是仪器故障,或者…某种干扰源?”
“三组不同地点架设的设备,独立电源,排除人为干扰,同时捕捉到几乎完全一致的脉冲波形。”李哲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频率0.0167赫兹,周期接近一分钟一次。能量源深度…初步反演在地表下一点五到两公里之间。强度…足以引发微弱的、但仪器可感的地表颤动。这不是干扰,彼得罗维奇教授,这是真实存在的、持续性的、规律性的地下能量释放事件。前所未见。”
机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风雪的咆哮。心跳般的大地脉动?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
山口惠子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一枚小巧的、形制古朴的勾玉护身符,温润的玉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心跳…规律…”她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这两个词背后的意味,“在长白山的古老传说里,尤其是满族和朝鲜族的萨满信仰中,山是有生命的。是神祇的化身,或者沉睡的巨灵。它们的呼吸,就是风;它们的脉动,就是地震…当然,这是象征。但科学上的异常,有时会与古老的集体潜意识产生奇特的呼应。”
“象征?巨灵?”伊万的大手一挥,似乎想驱散这些在他看来虚无缥缈的想法,“我们需要的是数据,惠子教授!是岩石样本!是土壤气体分析!而不是萨满的呓语。等找到那些失踪者,或许一切就清楚了。”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肆虐的风雪,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虑。失踪者,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块石头。
直升机开始下降高度,强大的气流将地面的积雪搅起巨大的白色漩涡。下方,一片被高大冷杉和红松环绕的林间空地显露出来。空地边缘,几顶深绿色的军用帐篷在风雪中顽强挺立,如同雪海中的孤岛。帐篷外停着几辆履带式雪地车和全地形越野车。几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人影正奋力地挥舞着信号棒,指引着直升机降落。
剧烈的震动之后,起落架重重地压在坚实的雪地上。舱门打开,夹杂着雪粒的狂风猛地灌入,几乎让人窒息。李哲第一个跳下飞机,双脚陷入深及小腿的积雪中,刺骨的寒冷瞬间穿透厚厚的雪地靴。他眯起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强光和风雪。
“李工!这边!”一个穿着臃肿防寒服、戴着厚厚护耳帽的年轻人顶着风跑过来,声音在风中有些变形。他是省地质调查院派来的技术员张野,几天前就随先遣队抵达了这里。
李哲点点头,跟着张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最大的那顶指挥帐篷走去。山口惠子和伊万紧随其后。
一掀开厚厚的防寒门帘,一股混杂着汗味、机油味、热食气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腥气的暖流扑面而来。帐篷里空间不小,但被各种仪器设备、通讯器材、物资箱塞得满满当当,显得有些拥挤。中央是一个烧着无烟煤的铁炉子,炉火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带来宝贵的暖意。几个穿着不同单位制服的人正围在炉边,或低声交谈,或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