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一个身影吸引了李哲的目光。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林业局制服,外面罩着一件磨得发亮的羊皮坎肩。他独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背微微佝偻着,手里捧着一个搪瓷缸,正小口啜饮着热水。火光在他布满沟壑的黝黑脸庞上跳跃,映照出一双异常沉静,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空洞的眼睛。那眼神似乎穿透了帐篷厚厚的帆布,投向了外面风雪肆虐、充满未知的山林深处。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迹,都仿佛浸透了山林的风霜雨雪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就是老赵头,黑风口林场资格最老、据说在这片山林里钻了快四十年的护林员,也是这次调查队能找到的唯一熟悉核心区路径的向导。
“李工,惠子教授,彼得罗维奇教授,你们总算到了!”一个穿着武警森林部队作训服、身材精干的中年男子大步迎了上来,他是现场临时指挥部的负责人,王磊队长。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和巨大压力留下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情况比预想的还要棘手。失踪的是‘雪狐’户外俱乐部的六名资深成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携带了卫星电话和顶级装备。最后一次信号传回是在三天前的傍晚,定位就在核心区边缘的‘鹰嘴岩’附近。随后信号彻底消失。我们昨天派出的第一支地面搜索队…也失联了。就在他们进入核心区不到五公里后,通讯中断,卫星定位失效。”
“失联?”伊万的浓眉紧紧锁在一起,“两批人?在这种天气下?”
王磊沉重地点点头:“卫星电话、对讲机、甚至携带的北斗应急信标…所有信号全部消失,就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了。更诡异的是,”他走到一张简易折叠桌前,上面摊开着大幅的卫星地图和等高线地形图。他用手指重重地点在一个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区域,“就是惠子教授之前提到的植被异常区。我们调用了最近几天的红外和热成像卫星图。”他拿起几张打印出来的图片递给李哲他们。
图片很清晰。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呈现冰冷蓝白色的广袤林海中,一块不规则的区域却诡异地呈现出醒目的橙红色和黄色调,显示着异常的热辐射。那形状,像一个巨大而模糊的、正在搏动的心脏轮廓。而在几张不同时间点的图片对比下,能看到这块“热区”的边界,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扩张?收缩?
“热辐射异常…植被反季生长…”李哲的指尖划过图片上那刺目的暖色调区域,眉头紧锁,“和我们监测到的地下脉冲信号源位置高度吻合。能量释放…在影响地表生态?”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磊,“搜索队失联的具体位置?”
王磊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道短促的线,指向热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点:“这里。‘老熊沟’入口。距离植被异常区的边界,直线距离不到三公里。”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和外面风雪的呜咽。两批人的失联,所有现代通讯手段的集体失效,再加上这诡异的热成像图和地下那“心跳”般的脉动……一股无形的寒意,比外面的风雪更甚,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恐惧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开始有了具体的形状——是地图上那片扩张的暖色,是深埋地下那规律得令人心悸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