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铅灰色的天空终于不堪重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冷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声音细密而冰冷。
时间在药效和疲惫的拉扯中缓慢流逝。沈屿处理了几份紧急邮件,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沉静的侧脸。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我时,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了。雨还在下,雨势似乎更大了些,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沈屿还在。他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份文件,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而冷硬,却在眉宇间沉淀着一种沉稳可靠的气息。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立刻放下文件看了过来。“醒了?饿不饿?”声音里带着刚回神的微哑,却依旧温和。
我摇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雨夜的城市被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里,远处的霓虹灯晕染开模糊的光团。就在这混沌的背景音中,一个极其突兀的、被雨声和距离模糊了的声音,断断续续、执拗地穿透了进来。
“晚晚……开门……晚晚……你听我说……”
那声音……是顾衍!
我猛地坐直了身体,这个动作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白了脸,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沈屿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按住我的肩膀,力道沉稳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关切,“伤口会裂开!”
“是……是他?”我指着窗外,声音因为疼痛和震惊而微微发颤。那个声音,即使被风雨模糊扭曲,我也绝不会听错!是顾衍!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沈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窗外阴郁的天空。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快步走到窗边,动作带着一丝压抑的冷硬。他猛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冷风裹挟着更大的雨声瞬间灌入病房。
楼下的景象清晰地暴露在视线中。
昏暗的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投下惨淡的光晕。一个高大的身影,孤零零地、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被雨水完全浸透的水泥地上。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昂贵的黑色大衣紧紧贴在身上,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水流顺着他惨白的脸不断淌下。
是顾衍。
他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我病房所在的楼层方向。隔着几层楼的高度和密集的雨幕,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不断开合的嘴,嘶喊着什么。
“晚晚……对不起……孩子……我们的孩子……”破碎的、被风雨撕扯得不成调的声音,夹杂着绝望的哽咽,断断续续地传上来,“开门……让我看看你……求你……”
他一遍遍地喊着,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的哀嚎。雨水无情地砸在他身上,他却像毫无知觉的石像,固执地跪在那里,仿佛要跪穿这冰冷的地面,跪到时间的尽头。
“我们的孩子?”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针,扎在心上。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的怒意,猛地从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里窜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我扶着床沿,强忍着剧痛,挣扎着下床,一步步挪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