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的报案
雨下得很凶，像是老天爷攒了半季的委屈，要在这一夜全泼出来。凌晨三点，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铃声刺破死寂，李伟抓起听筒时，指尖还沾着刚泡好的浓茶渍。
“喂……110吗？镜湖庄园……死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每个字都裹着湿冷的雨气，“我是管家老陈……沈先生他……死在书房里了。”
李伟的眼皮跳了一下。镜湖庄园，沈振南——这两个名字在脑子里撞出闷响。沈振南，振南集团的掌舵人，本市的商业巨头，死在了自己那座号称“铜墙铁壁”的庄园里？
四十分钟后，警车碾过盘山公路的积水，车灯劈开浓密的雨幕，照亮了半山腰那座哥特式庄园。铁艺大门上的蔷薇藤早枯成了黑褐色，藤蔓缠绕的花纹在风雨中扭曲，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手。门柱上的复古铜灯忽明忽暗，光线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汞。
老陈站在门内，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他穿件深蓝色羊毛睡衣，领口和袖口都磨得发白，下摆湿透了，紧紧贴在瘦削的小腿上。手里攥着盏黄铜煤油灯，灯芯跳动的火苗把他的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眼窝深陷处积着浓重的阴影，像是嵌了两块墨。
“李队长。”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风撕成了碎片，带着种刻意压抑的恐惧，“里面请。”
穿过花园时，雨鞋踩在积水里的咕叽声格外刺耳。名贵的荷兰郁金香被暴雨打得七倒八歪，花瓣烂在泥里，散发出甜腻的腥气，混着雨水的湿气，闻着让人发闷。主楼的落地窗透出昏黄的光，像只疲倦的眼，漠然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像块浸了血的海绵堵在鼻息间。李伟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在这死寂的夜里，像有人在耳边磨牙。
书房大得惊人，深色红木书架从地板顶到天花板，塞满了烫金封面的精装书，书脊反射着顶灯的冷光，像一排沉默的卫兵。地上铺着块波斯地毯，绒毛厚实得能陷进半只脚，此刻却被暗红的血渍浸透，边缘处的花纹已经模糊，像一块被揉皱的天鹅绒。
沈振南倒在书桌旁，银灰色真丝睡袍的前襟被撕开道口子，胸口插着把象牙柄拆信刀——柄上雕的缠枝莲纹沾着血，刀刃没入身体大半，只剩个圆润的柄端翘在外面，像个诡异的装饰品。他的头歪向一边，银灰色的头发被血粘在额角，眼睛圆睁着，瞳孔放大，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东西，连眼角的皱纹里都嵌着惊恐。
“死者沈振南，58岁，振南集团董事长。”年轻警员小张举着证物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尸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致命伤是胸口中刀，一刀毙命。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门窗锁具完好，应该是熟人作案。”
李伟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沈振南蜷曲的右手。死者的指尖沾着点暗红色粉末，不是干涸的血，倒像是某种颜料，在深色地毯上不太起眼，却被他攥得很紧，指甲缝里都嵌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