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上的水晶杯里剩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上漂着层薄薄的油膜,冰块早已化成水,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在红木桌面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像滴没擦干净的泪。旁边散落着几份商业合同,最上面那份的封面上,“鼎盛集团”四个字被红笔圈着,笔画用力得几乎戳破纸背,旁边还潦草地写着“无耻”两个字。
“老陈,昨晚谁来过?”李伟的目光扫过书架,最上层那排书明显歪了,有本《资本论》的书脊磕出个缺口,像是被人匆忙抽出来又塞了回去,露出后面深色的木板。
老陈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就……就先生的儿子沈浩,还有苏小姐。”
“苏小姐?”
“苏曼,先生的特别助理……”老陈顿了顿,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揉皱的纸,“也算是……先生的红颜知己吧。”
李伟的视线落在书桌角落的相框上。照片里的沈振南穿着定制西装,左手搂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得像瓷,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唇线勾出个妩媚的弧度,无名指上戴着枚鸽子蛋钻戒。旁边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眉眼和沈振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眼神里带着股没被磨平的桀骜,染着点酒气的红——不用问,这就是沈浩。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沈浩九点多就走了,”老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俩人吵得厉害,沈浩摔了个水晶杯,先生把他骂出去的。我在楼下听见沈浩喊‘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苏曼呢?”
“苏小姐是十点左右走的,”老陈往楼梯口指了指,“先生还送她到二楼楼梯口,我在楼下倒茶时听见先生说‘早点休息,别多想’。”
“你昨晚在哪?”
“在楼下佣人房看电视,”老陈的手指绞着睡衣下摆,指节发白,“大概十一点就睡了。我的房间在楼梯最下面,离书房远,加上雨声大,什么都没听见。今早五点起来检查门窗,看见书房门没关严,推门进来就……”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要把心都咳出来。
李伟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雕花橡木窗。冷雨夹杂着风灌进来,吹得书桌上的合同纸哗哗作响。窗外是片广阔的湖面,此刻像块被墨染透的丝绒,只有远处的航标灯偶尔闪过一点微弱的红光,在水面上拉出条晃动的光带。湖对岸的山影黑沉沉的,像蹲伏着的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场杀戮。
“小张,”李伟回头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查沈浩和苏曼的行踪,现在就去传讯。让技术科仔细查书架最上层,特别是那本歪了的《资本论》,还有那杯威士忌——看看有没有安眠药或者别的东西。”
他最后看了眼沈振南蜷曲的右手,那点暗红色的粉末在地毯上像个褪色的血痂,藏着什么话似的,在雨夜里沉默着。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2 嫌疑人
沈浩是在“暗礁”酒吧的卡座里被找到的。酒吧里光线昏暗,重金属音乐震得人耳膜发疼,烟味和酒精味混在一起,形成种令人窒息的浑浊。他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领口沾着点油渍。头发用发胶抓得乱糟糟的,几缕湿发贴在额角,眼下是青黑的胡茬,像是几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