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川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一尊移动的阴影壁垒,无声无息地挡住了她的去路。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被拉近。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吝啬地勾勒着他半边脸的轮廓,另一侧则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紧绷、晦暗的剪影。他身上似乎还带着白天的寒气和办公室里的机油味,但此时被一种更为浓烈、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所覆盖。
房间里只剩下饮水机的嗡鸣和两人近在咫尺、压抑的呼吸声。
祝晓晓的视线被迫迎上他那双在晦暗中异常幽沉的眼睛。“让开,柏川。”她的声音透着浓重的、无法伪装的疲倦。
顾柏川的目光如同带着倒钩,沉沉落在她身上。眼神从她眼尾晕开的、残留的一点不易察觉的精致眼线,滑到她的唇上,口红已退了大半,在唇纹间留下不易觉察的暗红痕迹。最后,那目光钉在了她挂在臂弯里的那件昂贵的羊绒大衣上。暗纹的面料在灯下泛着冰冷的光。
“累?”他突然嗤笑一声,喉间的震动如同砂石滚落。
这个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音节像一颗淬了毒的子弹,猝不及防,带着一种近乎阴鸷的轻蔑。空气骤然被冻结,寒意如同无形的细针,密密麻麻地穿透祝晓晓被酒精和疲惫包裹的皮肤表层。
顾柏川的手动了。没有半分预兆,手臂如毒蛇出洞般猛地伸出,一把攥住了她挂在臂弯里的那件羊绒大衣的袖子!昂贵的面料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嘶鸣声。他的动作粗暴,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力道。祝晓晓猝不及防,被这突然的撕扯拽得一个趔趄,本能地攥紧衣服另一侧,冰冷昂贵的羊绒被扯得绷紧、扭曲。
“顾柏川!” 惊愕压倒了疲惫,声音陡然拔高,划破了室内的死寂。
顾柏川却充耳不闻。他死死攥着那团柔软的织物,仿佛攥着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某种让他血液逆流、指尖发麻的东西。他将外套拖曳着拽到自己眼前,昏暗中头埋下去,鼻翼急速翕张,像一只搜寻猛兽气味的猎犬。那股熟悉的、属于祝晓晓特有的、混合着她体温和清雅香水的独特味道还在,但此刻如同被投入毒液的清泉,被另一种刺鼻的、强势的男性古龙水味粗暴地覆盖、侵染!那浓烈得几乎发甜发腻的气味,混合着雪茄的余烬感,还有一种顶级烟草燃烧后的焦油味,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顾柏川的咽喉。
时间仿佛瞬间倒流至傍晚时分。他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才发出去那只有两个字的问候:【晚上?】没有回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下班后枯等的六点熬到将近九点,一种难言的焦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烦躁地翻弄着那个从未被女友打开过的备用平板,手指滑过屏幕,鬼使神差地唤醒了安全防护系统调取小区停车场监控的权限页面——那是他作为原始系统测试开发员工的后门通道。
幽蓝的屏幕光幽幽映着他的脸。他输入一串代码权限,调取了电梯口通往单元楼门的停车位方向下午至晚间时段的监控录像。画面无声,一格一格播放着模糊的人影。他快速拖动进度条,焦灼的目光在那些模糊的帧格间快速扫描。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找什么,是纯粹的好奇,还是某种在心底盘旋已久、他从未敢对自己承认过的可怕揣测?又或者只是想知道她究竟何时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