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我,那眼神里分明在说:李总,你看,民意难违啊。
我看着眼前这群熟悉又陌生的乡亲,他们是我童年的伙伴,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阿姨。可现在,他们脸上只有赤裸裸的贪婪。
那条我儿时赤脚跑过的泥泞小路,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条吞噬人性的鸿沟。
我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路,还修得成吗?
或者说,还值得修吗?
2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脸上挤出一丝客气的微笑。
“各位乡亲,叔伯阿姨,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现场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像是在等待我最终的报价。
“首先,我李卫东能有今天,离不开家乡这片土地的养育。回来捐资修路,是我真心实意想为家乡做点事,不是为了图什么名声。”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老五和张寡妇那几张最激动的脸。
“关于拆迁补偿,我肯定不会让大家吃亏。一切,咱们都按照国家公布的最新征地补偿标准来,一分都不会少。”
“不仅如此,”我加重了语气,“修路只是第一步。我计划在路修好后,在村东头那片荒地上建一个农产品加工厂。到时候,所有被拆迁的家庭,每户保底一个进厂工作的名额,优先录用!工资待遇,保证比去县城打工只高不低!”
我以为,这个“标准补偿+优先工作”的组合拳,足以打消他们的疑虑。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份稳定的工作,远比一次性的高额补偿要来得长远。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什么狗屁国家标准!”王老五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那点钱够干啥的?打发叫花子呢?老子就要一百万现金!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就是!谁知道你的厂子能不能开起来?就算开起来了,万一倒闭了呢?我们找谁去?”张寡妇尖着嗓子附和。
“我们就要钱!现在!立刻!马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比刚才更加猛烈。他们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敌视,仿佛我不是来捐款的恩人,而是要抢走他们钱财的恶棍。
村长王德发又开始和稀泥:“李总啊,您看……大家伙儿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这厂子毕竟还是没影的事儿,大家还是觉得拿到手的钱最实在……”
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点拨”的意味:“李总,我知道您是大老板,不在乎这点小钱。有时候啊,破财消灾,图个顺利。您稍微多出点,把大家安抚好了,路才能顺利动工不是?”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为你着想”的脸,心中一阵恶寒。
原来,他才是背后那个真正的煽动者。
接下来的几天,我见识到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我承诺按国家标准补偿,他们不买账。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工程队负责人的电话,说规划路线上,一夜之间冒出了七八个用木板、油布搭起来的窝棚。
王老五得意洋洋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家那个“新窝棚”前,见到我,还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李总,这也是我家新盖的房子,按照宅基地标准,再加二十万补偿款,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