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望着天边的月亮,忽然觉得,这深宅的黑暗里,好像透进了一丝光。而那光,是无数个像春桃、像洗衣妇、像阿蛮一样的人,用勇气点燃的。
6 金粉落·工匠言
李氏被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全府。沈璃却没半分轻松,她知道,只要鎏金工匠张师傅的死因没查清,这盘棋就不算终局。
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阿蛮往河湾去。张师傅的船还泊在芦苇荡里,官府定了“意外溺亡”,家属不敢多言,只在船头挂了串白幡。沈璃跳上船时,脚底板被什么硌了下,弯腰拾起,是块指甲盖大的鎏金残片,边缘沾着暗红的泥——像极了血渍。
“姑娘你看这个。”阿蛮从船底摸出个布包,打开竟是半块没烧完的账册,上面“鎏金十件,定金五十两”的字迹还清晰。最末行的押印,正是三枚铜钱纹,旁边用朱砂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像只展开翅膀的鸟。
“这是漕帮的标记。”沈璃指尖抚过那符号,忽然想起现代卷宗里见过的古代走私暗号,“张师傅不仅打金器,还帮人运东西。”她将残片凑近鼻子闻,除了铜锈味,还有淡淡的硝石气——那是砒霜的伴生物。
正说着,芦苇荡里传来响动。一个半大的少年钻出来,手里攥着把柴刀,眼里满是戒备:“你们是谁?我爹的船不许碰!”
是张师傅的儿子张小五。沈璃将账册递给他:“我们想查清你爹的死因。他是不是给二奶奶做过鎏金器物?”
张小五的脸瞬间涨红,攥着刀的手都在抖:“我爹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他突然哭起来,“那天我跟着爹去送最后一批货,听见二奶奶的管事说‘鎏金里的东西见了光,只能让张师傅永远闭嘴’。后来爹就被推下河了!”
阿蛮突然指着船舷:“姑娘你看!”木板上有几道深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这和我们拓的主母指甲里的金箔划痕很像!”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她让张小五取来些水,泼在船板的划痕上,再撒上香灰——原本模糊的印记立刻清晰起来,竟是半枚铜钱纹!“这是张师傅刻的记号,”她恍然大悟,“他知道自己有危险,故意在船板上留下了凶手的线索!”
三人正研究时,芦苇荡外传来马蹄声。沈璃拉着张小五躲进芦苇丛,只见二婶的管事带着几个家丁,正往船上搬石头,像是要把船凿沉。“动作快点,”管事的声音压得很低,“二奶奶说,这船留着就是祸害,得让它和张师傅一样,永不见天日!”
沈璃悄悄摸出火折子,将阿蛮带的硫磺粉撒在干燥的芦苇上。火苗“腾”地窜起来时,她大喊一声:“快来人啊!有人毁尸灭迹!”
家丁们慌了神,管事想划船逃跑,却被赶来的族人和官府堵住。张小五举着那半块账册冲出去:“我爹是被他们杀的!这上面有他们买砒霜的记录!”
混乱中,沈璃捡起家丁掉落的一个锦盒,打开竟是支鎏金簪,夹层里的砒霜结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簪尾刻着的,正是那三枚铜钱纹。
“人证物证俱在。”沈璃将金簪举过头顶,对着围拢的人群,“二婶用鎏金藏毒,杀主母,害工匠,这就是你们维护的宗族体面!”
阳光穿过芦苇荡,照在她沾满泥污的脸上,却亮得惊人。张师傅的船在火中渐渐倾斜,那些藏在鎏金里的罪恶,终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