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肃不为所动,“母亲,我们现在说的是婚事的事情,你为何不先问问我,就擅自取消婚事?”
老夫人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我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取消你的婚事怎么了?”
秦肃铁青着脸,正欲开口时,老夫人一点机会也不给他。
“我忠勇侯府乃是御赐的爵位,她一个商贾出身的,本就是高攀,你被她鬼迷心窍也就算了,全当为了你开枝散叶,这门亲我老婆子捏着鼻子也就认下了。”
“她出身不好,我能认,但是她品行不端,就是活剐了我老婆子,我也不能认。”
秦老夫人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连双眼都猩红了。
秦肃再冷硬不起来,他缓和了语气道:“母亲,您就这么不相信儿子吗?您是最了解儿子的,您觉得儿子会对一个不侍父母、忘恩负义的人动心吗?”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一挥手将袖子甩的老高,“你不用给我说这些?京中家世、样貌、品行皆上乘的姑娘不知凡几,你为何就偏偏瞧上了个寡妇?”
秦老夫人说的决绝,但秦肃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心软的。
秦肃蹲下身,伏在老夫人膝前,缓缓道:“母亲不也是寡妇吗?”
瞬间,老夫人将双眼瞪得极大,挥动拐杖给了他一下,怒道:“混账东西。”
‘咚’的一声,老夫人方向没把握好,拐杖头落在了秦肃的脑袋上。
秦肃却好似没发觉般,继续道:“月柔确实是寡妇,但是她善良、坚韧,在我眼里她并不比母亲逊色。”
老夫人扭过头翻了个白眼,暂时没反驳他。
“月柔会与姜家断亲事出有因,若是当时我在场,也会支持她。”
秦肃说得坚定,面上还有些发沉。
老夫人了解秦肃,他不屑说谎。
他说的多半是真的。
她却仍不肯松口。
老夫人始终不甘心。
她人人夸赞的儿子,怎么就娶了个寡妇?还是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秦肃见此,不得不晓之以情,“母亲,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月柔一人。”
“若是我还能与人有开枝散叶的一天,那个人一定会是月柔。”
秦老夫人知道他说的不假。
不然虞氏去了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孤身一人这么久。
秦肃最后献上一记绝杀,“难道母亲不想享享我的天伦之乐吗?”
“不想每日有萝卜头大点的孙儿给你请安吗?”
老夫人盼了多年,自是想的,但是她面上却分毫不显。
她不耐道:“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愣头青了,随你吧,你的事我以后不管了。”
“谢谢母亲,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各家,婚事照旧。”
说罢,秦肃起身就要往外走。
“回来。”老夫人立即叫住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婚事取消的事我还没来得及与各家说。”
秦肃一脸喜色,这样的话他对月柔也好解释一些。
“那甚好啊,儿子这就让全府的下人布置起来。”
看着儿子那开心的样,老夫人也跟着笑了。
她怎么会不知,这桩婚事是秦肃盼了多年的。
也正因如此,她算好时间,就是为了等秦肃回来,给她个交代。
门外,虞珠脸色十分难看。
听见秦肃要出来,连忙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待看见秦肃的身影,她立即出声唤道:“肃哥。”
在秦肃转身时,虞珠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神色,如水双眸幽幽地望着他。
“有事吗?”
秦肃神情冷硬又疏离。
虞珠担心自己再矜持下去,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也顾不得那么多。
“肃哥,珠珠爱慕你许久,你是否···”
话未说完,秦肃便皱着眉打断,“还请虞姑娘自重,我不日成婚,我很爱重我的夫人。”
说罢,秦肃便大步离去,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下。
虞珠灰白的脸上燃起一丝希望。
却不料,秦肃开口道:“还请虞姑娘日后少来侯府,我不想我的夫人误会。”
这次,秦肃再没回头。
虞珠霎时红了眼。
多年感情得了这么一句,虞珠怎么能甘心。
她狠狠咬牙。
老夫人不喜那姜月柔,她还有机会。
虞珠收拾好心情,换上失落的笑容进了屋。
老夫人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朝她招手,“好孩子,这么些年耽误你了。”
虞珠摇摇头,挤出个苍白的笑,“珠珠甘之如饴。”
老夫人心疼她,“珠珠,我膝下无女,这些年下来,我也将你当成了我半个女儿了。”
“老婆子也跟你说句心里话,趁着你如今年岁还没有太大,多为日后做打算吧。”
老夫人说的真挚,虞珠却垂着头,暗暗咬牙。
死老太婆,前几日还跟她说‘若是她能嫁给肃哥就好了’。
如今却巴不得她赶紧嫁掉。
虞珠倏然跪地,双眼含泪道:“老夫人,我爱慕肃哥多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不奢求其他,只愿能常伴老夫人左右,能偶尔瞧瞧肃哥就行。”
老夫人年轻时便守了寡,三个儿子都有各自的小家和事业。
这十几年下来,陪在她身边最多的就是虞珠。
冬寒夏暑,她不再是独自一人。
老夫人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把虞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看虞珠这副模样,老夫人怎会不心疼?
······
院子里有两个仆妇,正帮着茯苓和冬雪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趁着天还没黑,林清和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门。
刚进城的时候,两个丫头瞧着街道两旁的摊贩,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那双眼比黑夜里的烛火还要亮。
林清和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自不会拘着两人。
长乐与长安初到京城,瞧见什么都很新奇。
两人拉着手左边瞧瞧,右边瞧瞧,开心得不得了。
林清和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想起了她与兰因。
两人都是孤儿院的孤儿,成日只能待在孤儿院,哪里也去不了。
孤儿院后面有一座山,两人每日都会在山上疯跑。
她五岁到孤儿院,兰因那时才四岁。
因为被生母常年虐待,她性格冷漠孤僻。
但兰因却像个小太阳一样开朗。
不管她如何谩骂发疯,兰因就像粘在她身上的牛皮糖,认准了她一般。
她如今能长成知世间冷暖的模样,而不是阴冷的冷血动物,都是因为兰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