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林清和可不像两个半大丫头那么有精力。
她看见一间有说书先生的茶楼,便叮嘱两人道:“在这条街上逛逛就好,别走远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逛,逛累了就回茶楼。”
京中的主要街道上,时不时会有京兆尹的衙役巡视。
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乖巧点头。
林清和便独自进了茶楼,在二楼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楼下的说书,内容虽然俗套,但说得抑扬顿挫。
林清和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听着耳边的说书声。
还是别有一番意趣的。
小二很快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正巧楼下的说书先生讲完了一段,正准备说下一段。
林清和越听越不对劲。
这说的不就是她阿娘吗?
“话说那姜氏攀上了侯府后,却反过来嫌弃她爹娘的出身,竟与爹娘断了亲。”
“那姜氏可是早年就丧夫回了娘家的,姜家不顾名声收留了姜氏与她女儿,没错,姜氏还有个女儿。”
“那姜氏一朝得势,却将姜家踹了个干净,此人···”
林清和脸越来越黑,她叫来小二,“这说书内容说了多久了?”
“回姑娘,半月前就在说了。”
小二看她模样漂亮,又不甚了解,便与她多说了几句。
“京中许多茶楼都在说呢,这不是那姜氏与秦家的婚事将近吗?但秦家那边却还没什么动静,京中好些人都在等着看戏呢。”
林清和皱眉沉思。
竟然那么早就传了过来。
连江南的人都只知道阿娘与姜家吵架,京中却知道是断了亲。
这幕后之人,除了姜家,她不做第二人想。
林清和拿出一两银子,“麻烦小哥,帮我去林氏船行问问掌柜的,可有江南来的信件。”
得了赏赐,小二乐颠颠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壮汉被小二领了过来。
壮汉恭敬唤道:“大小姐。”
林清和皱疑惑,“你认得我?”
壮汉挠挠头,憨憨笑着,“林掌柜说,比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要漂亮的便是大小姐。”
林清和点头,“可有信件?”
壮汉连忙将怀里的信件拿出来,“有的有的,五日前就送来了。”
“大小姐慢慢看,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让人去船行寻我就行。”
林清和没着急打开信封,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在林氏几年了?”
面前的壮汉虽然粗犷,但年纪看着并不大。
“我叫林陌,是林掌柜的义子,跟着我爹来林氏有八年了。”
这么久了,又是林越的义子,应当是个可信的。
林清和仔细看了信封,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这才撕开看了起来。
她的计划进展的很顺利。
只是她没想到姜家人的脸皮能厚成那样。
······
一月前,姜家失了林氏船行的免费使用权,再不能稳坐钓鱼台。
即使再不信任,也只能试着用崔氏新组起来的船队。
林清和在姜家这么多年,她很了解姜家的每一个人。
姜老太爷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不会贸然用崔氏运送价值太高的货物。
所以,她让林越帮着崔家的船队成功运送了几次。
直到姜家彻底信任他们。
接着,便派人给了姜家一个大单。
这人也不是别人,是实实在在的京城富商。
而这次,崔氏的船队没有了林氏的帮助,所有的货物连同船只都被海匪劫走了。
姜家没能按照约定时间送货,约定的赔偿金足以让姜家倾家荡产。
偏偏姜家就是不认。
有契约,又有见证人,甚至闹到了官府,姜家老少却撒泼打滚,一口咬定是有人伪造陷害。
证据确凿的事,江南知府却迟迟不判案。
林越立马反应过来,知府是等着姜家拿钱消灾。
毕竟姜家每年都要孝敬他不少银子,知府怎么舍得姜家破产。
林越十分聪明,将事情往大了闹。
暗地里联合江南府被姜家欺压多年的商户,给知府施压。
那京城富商也发动人脉,让交好的京中官员去信过问此案。
江南知府迫于压力只能让姜家还钱。
林清和微笑着,将手中的信封放入一旁的香炉中燃尽。
她不过是,将这么多年,她们母女给姜家的东西收回来而已。
但依她对姜家人的了解,他们定会给自己留后路。
清点家产那天,姜家几人还哭天抢地的拦着,第二天却没了动静。
想必是在偷摸花藏起来的银子。
倒也没必要赶狗入穷巷。
由奢入俭难,过不了多久,他们手上的银子就会花光。
届时,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告诉林叔,不用管他们了。”
“好。”
没有对姜家赶尽杀绝,此后很多个日夜,林清和都在后悔今日的决定。
······
忠勇侯府,所有的下人都十分地繁忙。
要在三日内,布置好侯府,准备好每一个环节的一应事物,并不是一件易事。
况且秦肃还说要亲自验收每一处。
下人们都不敢敷衍了事。
人手不够,便向各房夫人、小姐、少爷借调身边的下人。
听雨阁内,幽静清雅的院子里传来打砸的声音。
屋内,秦晚音将多宝阁上的花瓶摆件一一砸在地上。
碎片飞溅地到处都是。
屋里更是一片狼藉。
虞珠便是在这时,带着贴身丫环冬枝进了屋。
瞧见屋内情形,她微微勾唇,嘴里却关切道:“音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秦晚音见是她来,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哭着道:“姨母,我爹不听我的,执意要娶那个狐狸精。”
虞珠松了口气,宽慰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莫哭了,音音,这有什么的。”
秦晚音抬起泪眼看向她,“那女人害死我母亲,现在又要嫁给我爹取代她的位置,姨母你不气吗?”
虞珠低下头,一脸神伤,“气又如何呢?那姜氏手段高明,你爹英明一世都被她骗得团团转,我们气又能如何?”
秦晚音忿忿道:“就算真的要有人嫁给我爹,那个人也应该是姨母你,那个狐狸精怎么配?”
秦晚音的母亲虞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对母亲的印象早已十分模糊。
比起虞氏,在秦晚音心里,虞珠更像她的母亲。
听她这么说,虞珠满脸动容的看着她,“好孩子,你能这么想,不枉费姨母这么多年视你如己出。”
秦晚音抱着她,“姨母,我不甘心。”
虞珠摸着她的头,“傻孩子,那姜氏只是嫁给你爹而已,又不是跟你爹在一起一辈子,世间夫妻和离破裂的多了去了。”
“等你爹看清那姜氏的真面目,就好了。”
秦晚音抿唇,“会有那一天吗?”
虞珠用力点头,“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虞珠用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秦晚音哄好。
末了,虞珠却失落地垂下头。
秦晚音关切道:“姨母,怎么了?”
虞珠叹息一声,眼里也不禁蓄了泪,“一想到明日你爹就要娶那姜氏,我的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
秦晚音看不得她如此,立即道:“姨母放心,我定不会让那狐狸精轻易嫁入侯府的。”
虞珠的目的得逞,眼里有极隐秘的笑意。
她不咸不淡劝道:“好孩子,你不要做傻事,她今后毕竟是你的母亲。”
这一句,却彻底点燃了秦晚音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