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这……这是淹成什么样了?”
“小晓,你没事吧?”
王大爷的怒火,在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时,也消减了大半。
他探头往里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我家……我家天花板跟下雨一样,吊灯都短路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关掉总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
她看到门口围着的人,下意识地想躲,却被王大爷一把拉住。
“桂芬!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检查让你检查,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你自己看看,这叫什么事!”王大爷指着屋里,痛心疾首。
“我……我……”我妈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邻居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早就听王工说她家水管有问题,还不信。”
“这王桂芬就是太抠了,为了省点水费,把家都给淹了。”
“可不是嘛,这下损失大了,光是赔楼下的,就得不少钱吧?”
这些话,比任何指责都让她难堪。她一辈子都要强好胜,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现在,她的“精明持家”成了全楼道的笑话,她的脸面,被这浑浊的泥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没有理会门口的骚动,转身回到卧室,开始我的“抢救”工作。
我知道,纸质文献在浸水后,抢救的黄金时间非常短暂。
一旦纸张纤维完全破坏,或者霉菌滋生,就再也无法复原。
我顾不上心痛,脑子里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紧急处理的流程。
我冲进厨房,那里地势高一些,幸免于难。
我拿出所有干净的、吸水性好的毛巾和厨房纸,又找来几个大托盘。
然后,我回到卧室,跪在水里,小心翼翼地将箱子里那些已经粘连在一起的“纸浆”一页一页地分开。
我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
我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
我将那些还能勉强辨认的证书和照片,一张张地铺在托盘上,然后用吸水纸轻轻吸去表面的水分。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痛苦的过程。
每拿起一张泡烂的纸,我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次。
那张我和同学们的毕业合影,我用镊子轻轻揭开,同学们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我自己的位置,因为被其他纸张覆盖,还勉强能看清轮廓。
那本外公的相册,更是惨不忍睹。我妈和外公外婆的唯一合影,那张黑白老照片,已经彻底和相册的背板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团深褐色的污渍。
我看着那团污渍,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进浑浊的泥水里。
我妈处理完门口的纠纷,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我跪在地上,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试图从一堆垃圾里,找回我失落的圣物。
她呆呆地站着,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和我手边那些“面目全非”的纸张。
“这……这是什么?”她颤声问。
“我的毕业证,学位证,我的专业资格证书,”我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有……你和外公外婆的合影。”
她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击中。
她踉跄着走过来,蹲下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托盘里那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