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纸屑纷飞的瞬间,萧玦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钉入影的耳中:
“传‘潜龙令’:子时三刻,按原计划行事!”
“诺!” 影的头颅垂得更低,应声如刀锋出鞘,干脆利落。他身影一晃,再次融入密室角落的阴影中,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时间,被无形的巨手疯狂地向前拨动。距离子时三刻,仅剩两个时辰。
* * *
长安城的夜色,依然沉醉在它虚假的繁华里。而在这片繁华的不同角落,几场精心编排的“末路狂欢”,正进入最高潮。
**城外三十里,京畿大营驻地。**
最大的军帐内,酒气熏天。三皇子萧珩敞着衣襟,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一只脚踩在矮几上,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正对着几个同样面红耳赤、铠甲半卸的中郎将唾沫横飞:“…嗝!…老子告诉你们!这…这长安城里的娘们儿,细皮嫩肉,可…嗝…可都没劲儿!比不上咱们北地的婆娘,那腰,那腚…一拳头砸下去,都…都不带晃的!哈哈哈…来!喝!都给老子喝!”
他一边狂笑,一边将酒坛里的烈酒像泼水一样往嘴里倒,更多的酒液顺着下巴、脖子,哗啦啦流进衣襟,把他胸前的衣料浸得透湿。一个中郎将谄笑着凑过来:“三殿下海量!海量啊!来来,末将再敬您…” 话未说完,萧珩似乎醉得狠了,手一抖,那沉重的酒坛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酒浆四溅。
“哎呀!扫兴!真他娘的扫兴!”萧珩懊恼地一拍大腿,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栽倒。旁边一个亲兵打扮的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手肘看似无意地撞了一下萧珩的后腰。
就在这一撞的瞬间,萧珩醉眼迷离的眼底,一丝精光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借着亲兵身体的遮挡,他感觉到对方迅速将一个细小的蜡丸塞进了自己腰带内侧的暗袋。那蜡丸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特殊的草木灰气味——是最高级别的“潜渊”密令!
“殿下小心!”亲兵大声喊着,掩饰着刚才的动作。
萧珩顺势更加“醉态可掬”,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亲兵身上,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唔…好酒…好酒…再来一坛…本王…本王没醉…” 他胡乱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推开亲兵自己站稳,手指却借着宽大袍袖的遮掩,精准地捏碎了腰带里的蜡丸,指尖沾上里面特殊的显影药粉,迅速在蜡丸内层隐藏的密令上一抹。
“子时三刻,潜龙出海!”
八个细如蚊蚋的小字,清晰地映入他瞬间清明的眼底。所有的醉意、所有的放浪形骸,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露出下面冰冷坚硬的礁石!他依旧挂在亲兵身上,身体甚至还在微微摇晃,但那双眼睛深处,已燃起了熊熊战火,锐利得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鹰隼。
**五皇子萧琛的府邸,斗虫房。**
烛火通明,映着一排排精致的紫砂蛐蛐罐。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一种奇特的虫腥气。萧琛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锦袍,头发也乱糟糟的,正趴在一个最大的蛐蛐罐前,鼻尖几乎贴到了罐口的细纱上。他对着罐子里一只体型硕大、却显得懒洋洋、触须都懒得动的黑头蟋蟀唉声叹气,那表情,比死了亲爹还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