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想开口,却被自己的羞耻感呛住,舌头僵硬着吐不出话。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新的、极具穿透力的猫叫加入战场。比之前的摇滚嘶吼短促尖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和清晰指向性,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号角。
陈默和老赵同时被这声音刺得一个激灵。
只见客厅通往小阳台的窗台下,陛下不知何时已经灵巧地窜了上去,用一只强壮的前爪,“哐当”一声,干脆利落地推开了那扇陈默为了隔绝噪音总是紧紧关闭的窗。夜风带着楼下垃圾桶特有的酸腐气味猛地灌了进来。
它的动作没有停下。窗刚开了一道缝,陛下庞大但并不笨拙的身体已经像一道橘色的闪电般挤了出去。它准确地落在了窗外空调外挂机那狭窄的水泥平台上。在那个高过一楼、低于二楼,正对着楼下绿化带和垃圾桶的秘密制高点上,它稳稳地蹲踞下来,背对着混乱不堪的室内战场。
夜色下,它的剪影像一个沉默的君王,俯瞰着属于它的——或者说即将属于它的疆域。
“喵——!”
又一声命令式的高亢叫声从陛下的喉咙里炸响,这次明显是向下发出的。
老赵和陈默同时伸长了脖子,透过厨房的窗户向下望。只见那昏暗的路灯光圈边缘,几只熟悉得让人心烦的瘦长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在垃圾桶附近徘徊——是楼下“三花”、“警长”、“大杂毛”那几个常年盘踞于此、觊觎垃圾箱的流浪猫。听到陛下那声不容置疑的召唤后,它们几个的动作明显停滞了零点几秒。那只被称为“三花”的,长着一张颜色驳杂的“阴阳脸”的猫,甚至仰起头,朝着高处空调机上的陛下投去了惊疑不定的一瞥。而另一只黑得仿佛融入夜色的“警长”,则警惕地缩了缩爪子。
“喵呜?喵嗷嗷呜!”楼上空调平台传来一串更加急促、短促、充满催促甚至是威胁意味的连环命令音,陛下的尾巴在黑暗中危险地甩动着。
紧接着,楼下发生的一切让陈默和老赵彻底成了两尊下巴砸在脚背上的雕像。
那只“阴阳脸”三花猫率先动了。它犹豫不过一瞬,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短促但并不那么友好的回应嘶叫,然后突然转身,朝着绿化带深处的黑暗角落箭一般冲了过去。这就像一个无声的信号。警长愣了片刻,紧随其后。黑黢黢的树丛里立刻传来几声刺耳的猫叫和短暂的打斗声。几秒钟后,三花率先钻了出来,嘴里的动作似乎更快,步伐也更加坚决。警长紧随其后,爪子上似乎沾了点草屑之类的细微物件。而在它们冲出来的方向,另一只杂色皮毛的大猫带着一身明显的草屑和惊慌失措的表情,踉踉跄跄地从树丛里倒退了出来,显然是被刚才的“劝说”给“动员”出来了。
紧接着,更多原本藏匿在汽车底盘下、灌木丛阴影里的小影子,开始骚动起来。像是一道无形的波纹被投入夜色之中,小小的、怯懦的阴影如同接到了集结号令的散兵游勇,开始犹豫不决地向着公寓楼门洞的方向聚拢。它们探头探脑,彼此发出试探性的呜呜声和嘶嘶声,带着原始而粗糙的恐惧和一种被迫附和的茫然。然而高处那位空调机顶的橘色君王,只是用一声比一声更短促、更冰冷、更具压迫感的鸣叫,鞭子般抽打着它们的神经,迫使着这些混乱的原始力量在痛苦与茫然中勉强地排成了……呃,一个扭曲、松散的、勉强能称之为“队形”的集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