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桌下惊魂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粘稠的空气，仿佛凝固的蜂蜜，让人呼吸都带着一股腻味的滞涩感。顶头那盏惨白的大灯，像个冷酷的狱卒，无情地炙烤着下方一张张强打精神却难掩疲惫的脸。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幕布上，映出密密麻麻、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的曲线图和数据表。
张总，我们部门那位永远能把十分钟的发言拖成半部《指环王》长度的传奇人物，此刻正站在幕布旁。他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激光笔，那刺眼的红点像个喝醉酒的萤火虫，在那些令人绝望的折线图上疯狂蹦迪。
“所以！同志们！”张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激昂，唾沫星子几乎要穿透屏幕，“我们必须深刻认识到，这个季度的KPI下滑，根子在于我们缺乏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我们要拿出……”
我，陈默，一个挣扎在都市钢筋水泥丛林里的普通社畜，正努力把自己的脊梁骨钉在硬邦邦的办公椅上，试图用意志力抵抗那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倦意。眼皮像是灌了铅，每一次眨动都无比艰难。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深渊的边缘，桌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动物在探索领地。
紧接着，我包裹在熨帖西装裤里的小腿，被一个温热、带着点毛茸茸触感的东西轻轻蹭了一下。那触感软绵绵的，带着熟悉的、甜丝丝的暖意，像一团刚出炉的棉花糖撞了上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在零点一秒内极速冷却——是林桃桃！
这丫头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视频会议还开着！张总那张唾沫横飞的脸正对着摄像头，整个部门几十号人，以及可能存在的更高层领导，此刻都通过冰冷的屏幕注视着这个会议室！
我强装镇定，试图用最微小的动作幅度，把膝盖往回收。同时，右手悄悄垂到桌下，摸索着，轻轻拍了拍那个在我腿边作乱的毛茸茸脑袋，无声地传递着警告：别闹！危险！
桌下的“小动物”明显接收到了信号，动作停顿了大概两秒。就在我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警报解除时，那团温热不仅没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贴了上来。
她柔软的发顶拱了拱我的膝盖，像只寻求安抚的猫咪。然后，一个刻意压得极低、带着鼻音、甜得能齁死蜜蜂的撒娇声，透过桌板的缝隙，无比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裤管：
“默默…你们老板讲话好催眠哦…”她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像裹了厚厚的蜜糖，“像念经一样…呼…”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差点原地停止跳动。冷汗沿着额角无声地滑落。
更要命的是，她顿了顿，似乎在调整姿势，然后那甜腻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又飘了上来：
“还是你心跳的声音好听多了…扑通，扑通…像打鼓，听着就不困啦…”
轰——！
我感觉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天灵盖，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边缘都开始发黑。张总那慷慨激昂的“破釜沉舟”宣言，瞬间变成了遥远背景里模糊的杂音。整个会议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桌下那妖精般的低语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无限放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