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从楼下,也不是从门外。

它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刮过我的神经。

“时辰……到了。”

这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绝对意志。它不属于任何人类!是骨夫人!是她!

随着这声音的落下,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力量瞬间攫取了我的身体!它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我的骨骼深处爆发出来!我的四肢,我的躯干,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像被无形的提线操纵的木偶,以一种极其僵硬、极其不协调的姿态,猛地从冰冷的地板上弹了起来!

双脚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膝盖无法弯曲,腰椎挺得笔直,双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我像一个刚刚组装好、关节还未上油的劣质机器人,被那股源自自身骨骼的恐怖力量强行驱动着,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通往楼下、通往未知恐怖的木门走去。

“不……停下……”我在心中疯狂地嘶吼,用尽全部意志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我的意识被囚禁在这具正被改造成“器”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僵硬的手臂,看着“自己”的手指扭曲着、颤抖着,搭上了那冰凉粗糙的门把手。

“咔哒。”

门栓被拉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门,被“我”自己,缓缓推开。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二楼走廊。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门框内的一切光线。那黑暗并非静止,它在缓缓地、无声地翻涌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浓烈草药、陈腐血液和……新鲜骨髓腥气的味道。这气味如此浓烈,如此邪恶,直接灌入鼻腔,冲击着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地,一步踏入了那片翻涌的、散发着骨髓腥气的浓稠黑暗之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仿佛跌入了冰窟。那黑暗具有实质般的阻力,粘滞、沉重,每一步迈出都异常艰难,如同在凝固的沥青中跋涉。视野被彻底剥夺,只有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唯有那浓烈的骨髓腥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不断钻入鼻腔,提醒着我正走向何处。

不知在黑暗中行走了多久,时间感彻底混乱。只有身体被强行拖拽前行的僵硬感,和颅腔内蛊虫永不疲倦的啃噬带来的、已成为背景音的剧痛。

前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点光。

不是温暖的光。那是一团幽绿、惨白、不断跳跃闪烁的磷火。它悬浮在黑暗深处,像一只巨大而邪恶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被拖拽而来的“祭品”。

随着距离的拉近,磷火的光芒勉强撕开了一小片黑暗的帷幕。眼前的景象,让我的意识在极致的恐惧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是一个巨大的、无法判断边界的空间。地面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天然岩石。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用某种暗红色泥土垒砌而成的圆形池子,池壁高约半人,上面刻满了与《髹骨录》中如出一辙的、扭曲盘绕的诡异符文。此刻,池中并非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