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父母。
季家少爷却在葬礼上对我笑:“小要饭的,别杵在我们家墓园挡道。”
多年后我抱着孤儿院发现的遗书闯进季氏集团。
“季少爷,季太太死了。”
“你娶我好不好?”
他不知道我的笔记本写满复仇计划。
直到婚礼那天他翻开第一页:
“7月17日:让他爱上我。”
他红着眼翻到最后:
“9月18日:去父留子。”
咖啡杯猛然打翻,褐色液体浸透下一页——
那正是他父母的忌日。
雨丝在铅灰色的苍穹下斜织,针尖似的冰冷,无休无止。它们落在这片寂静的墓园里,敲在冰冷黝黑的石碑上,敲在垂着湿漉漉叶片的松柏枝上,也敲在我头顶那把过于宽大的黑伞边缘,汇成浑浊的水线,滴滴答答砸在我脚边翻起的泥泞里。
新翻的泥土气味浓重,混杂着陈旧的石苔与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湿花清香,沉沉地压入胸腔。我垂眼看着怀里小小的木匣,指尖因为用力抠着粗糙的棱角而泛着失血的青白。雨水濡湿了薄薄的孝鞋,冰冷的湿意透过棉布,像无数条冻僵的蛇,缓缓缠绕上脚踝,直往骨头缝里钻。
很沉。
父母的身后事掏空了家里本就拮据的底子。这片昂贵的墓园里一方最偏僻的新茔,是姨父动用了他最后一点微薄的人情勉强换来的。我的鞋底陷进被雨水泡透的泥土,几乎拔不出来。每一次细微的移动,泥水就发出轻轻的吮吸声,像是这片冰冷的土地发出沉重叹息。
就在这时,黏腻车轮摩擦湿砾石的声音在身后刺耳地响起,碾碎了墓园沉重的寂静。一辆庞大的轿车,黑亮如深渊凝结的墨块,缓缓滑停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司机匆忙打开后座宽大厚重的车门,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严实护住里面走出的人影。
一个少年步下车来。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衬得身姿挺拔修长,不似我此刻淋了半身的冷雨,只能佝偻着抵御寒意。雨水打在他干净的鞋面上,溅起点点微小的湿痕,又迅速被那昂贵皮革吸收,留下一点深色的水渍。他侧着头,目光淡漠地扫过排列的石碑,似乎是在审视,又似乎只是无聊地略过。
那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我站立的位置,没有停滞,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认出或不解的痕迹。只如同扫过一粒灰尘,一棵枯草。
他轻巧地绕过挡路的我,径直向着墓园深处几座最为气派、占地最广的家族合葬墓走去。姿态从容而理所当然,仿佛这片安息之地,本就是他家的后花园。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年轻的侧脸线条流畅却透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那是被金钱与权势细细打磨过的弧度,干净,却冰冷如刃。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过去的那一刻,脚步略略一顿。他微微偏过头,眼神依旧不曾真正落在我身上,嘴角却勾起一个短暂而清晰的弧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近乎天真的刻薄,像刀尖上舔过一滴蜜糖。
“啧,”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裹着糖衣的冰锥,骤然刺穿雨幕和压抑的哀恸,“小要饭的。”
三个字,漫不经心地碾过我的脊梁骨。
“杵在这里,”他语调轻快,又掺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挡道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