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我轻声说,声音如同铃兰花被风吹拂时微弱的低吟,“只是些……零碎念头。关于我们。”最后一个词,像羽毛轻轻扫过绷紧的弓弦。
他脸上那点强撑的暖意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从未真正解冻的冰层:“‘我们’?”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质疑,“林晚,你有什么念头是不能直接告诉我的?”
没有询问,没有犹豫。
他的手快得不可思议。带着惯于发号施令的绝对掌控力,像捕猎的鹰隼,一把从我的膝盖上攫走了那个本子。动作带着一股强烈的烦躁。
硬皮笔记本在他指间像一个脆弱不堪的玩具。我甚至没有做出半分要阻拦的姿态,膝盖上只留下一个本子边缘的凹痕轮廓。冰冷的指甲刺进掌心。
季泽站直身体,目光如电,刺向手中这本看似无辜的本子。
他的眉头紧蹙起来。
手指有些粗暴地揭开了那毫无标识的牛皮纸封面。
动作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
掀开第一页。
只有一行字。
工整、干净得没有一丝一毫涂改的痕迹。
像一个冰冷预设好的程序,在第一个标定坐标点被精确激活。
那行字清晰地印入季泽的眼帘:
“7月17日:让他爱上我。”
日期是五年前。字迹清秀有力,像一道道刻痕。
他的呼吸陡然停顿了半拍。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嘴唇抿得毫无血色。
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他仿佛凝固成了一座冰冷的雕塑。
周围水晶灯流淌的光芒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眼底骤然翻涌的墨色风暴。时间凝滞,连空气中浮动的铃兰香气都似乎被冻结了。
“唰啦——”
纸张被用力翻动的声响骤然打破死寂。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狠狠划过纸张边缘,发出刺耳的、裂帛般的声音。一页页纸张急速翻飞,如同秋风中被强行扯落的枯叶。
那些纸页上密布着记录:日期、天气、地点、行动、对话片段……精准如实验室观察报告。字迹稳定,毫无情感波动。像是冰冷的流水线作业记录:
8月1日:恒丰项目启动会。提议采用方案B,他看了一眼手表。默许。接近+1。
9月5日:晨间例会。提及滨海新港物流通道争议。建议引入第三方仲裁。他揉按眉心超过5秒。压力阈值接近临界。可进一步施压。
次年4月12日:他私人会所宴请。无意碰倒红酒,湿他袖口。他说没关系。纸巾递来时指尖距离0.5cm,停留2秒。心率未上升。维持策略。
一条条指令清晰冰冷,勾勒出“猎物”一步步走向预设陷阱的轨迹。目标明确——季家这座冰冷堡垒的核心。手段,则是猎手最精密的无情算计。
季泽的胸膛起伏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成了盲目的撕扯。目光仓皇地掠过那些精准得残忍的文字,瞳孔里那点属于“新郎”的残影彻底消散,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戏耍到极致的狂怒在堆积。
他的脸孔在耀目的水晶灯光下显出一种大理石般的惨白。捏着笔记本边缘的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扭曲变形,几乎要将那厚厚的纸张捏穿。
终于!纸页翻飞的速度骤然停顿在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