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乡
火车鸣笛的声音划破了江南的晨雾,林深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望着窗外掠过的稻田。青绿色的禾苗上挂着露珠,像撒了一把碎银,远处的村庄隐在雾气里,只露出几缕炊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终点站是“石塘村”——那个他十年没回的老家。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深儿,到了吗?我让你王婶去村口接你。”林深回复了个“快到了”,手指抚过屏幕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穿着旧衬衫,笑得很温和,母亲站在旁边,头发还没白。十年了,父亲的样子还清晰得像昨天,可他失踪的那天,林深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农历七月半,鬼门开的日子。
火车停在了小站,林深提着行李箱下了车。村口的老槐树下,王婶正踮着脚张望,看见他就挥着手喊:“深儿!这儿呢!”王婶还是老样子,扎着蓝布围裙,脸上的皱纹像晒干的橘子皮,只是手里多了根拐杖。她接过林深的行李箱,嘴里念叨着:“可算回来了,你妈盼了你半年,昨天还蒸了桂花糕,说你小时候最爱吃。”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林深看着熟悉的景物:张叔家的老黄牛在墙角吃草,李婶家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村口的杂货店还是那样,货架上摆着散装的糖果和酱油,老板坐在门口打盹,听见声音抬头笑:“深儿回来了?”
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林深停住了脚步。这棵树有几百年了,树干粗得要三个人合抱,树枝像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半条路。树皮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他小时候和小伙伴们刻的,比如“林深到此一游”“张三是笨蛋”。可现在,树干上多了一道裂痕,从树顶一直延伸到树根,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王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拉了拉他的胳膊:“快走,别盯着看。”
“这树怎么了?”林深问。
王婶的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说:“上个月打雷劈的,劈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哭声,像女人的声音,怪吓人的。村里的老人说,这树是‘镇宅树’,劈了不好,怕是要出什么事。”
林深笑了笑,没当回事。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什么封建迷信没听过?比如“七月半不能晚归”“不能踩别人的影子”“不能捡路边的钱”,可他从来没信过。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她听见声音转过身,手里的衣架掉在地上,扑过来抱住林深:“深儿!”母亲的肩膀在发抖,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林深抱着母亲,感觉她的背比以前更弯了,头发全白了,像落了一层雪。
“妈,我回来了。”林深轻声说。
母亲松开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快进屋,桂花糕在锅里温着,还有你小时候爱喝的绿豆汤。”
屋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八仙桌、太师椅、墙上挂着爷爷的画像,只是多了些灰尘。林深放下行李箱,坐在太师椅上,摸着椅背上的雕刻——那是一只凤凰,翅膀上的羽毛还很清晰。母亲端着桂花糕进来,看见他摸着椅子,叹了口气:“这椅子是你爷爷的,他走的时候说,要留给你。”
林深拿起一块桂花糕,甜丝丝的,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他咬了一口,突然问:“妈,父亲的东西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