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僵住的手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向下——金锁!那黄金锁头不知何时竟从他衣襟里滑落出来,如蛇头般倏然向下坠去!锁链绷直了,猛地勒紧阿九原本就被掐住的颈项!
冰凉的金属瞬间咬入皮肉,锁链的纹路清晰地陷了进去,越陷越深。窒息感带着冰冷的铁腥味,血珠像散落的珠子从他脖子上滚出来,溅在枯枝般的金锁链条上,迅速凝结成暗紫色的冰。
阿平的手没有松开阿九的脖子,反而下意识地攥紧了冰冷的锁链。金锁那繁复的卍字纹死死扣在一处,血凝满了阴刻的沟壑,像两条互相咬住咽喉的蛇。
阿九的喉骨在锁链和指头交错的绞杀中咯咯作响,冰雕似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支离破碎的笑意,眼珠缓缓移向阿平,瞳孔深处映着炉火,也映着阿平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
雪在死寂中飘落。
炉火无力地颤抖了一下,暖光映在两张彼此逼近的脸上,光斑跳跃如同垂死的蝶。冰冷的雪花落在他们绞缠的臂膀间,落在沉坠的金锁和蜿蜒的血冰上,无声无息地覆盖上去,将这幅凝固的金与血的图卷埋入一片茫茫的白。
雪落得愈发急促,密密匝匝地织着一张巨大的白幔,要将这方庭院连同院中纠缠的二人一同埋葬。
阿九脸上那破碎的笑意还未散尽,眼睛却渐渐失了焦。他喉咙深处那点艰难的、模糊的喘息声彻底消失了,颈项被金锁链和弟弟的双手死死绞住,像一个打不开的死结。唯有那双半睁的眼睛,还固执地锁定在阿平惊恐万状的脸上。那里映着炉火摇曳的残烬,映着漫天飞舞的白雪,最终定格在一点彻骨的绝望里。
“噗通。”
阿九软倒下去的身子,像一条被抛上冰面的鱼。他的力量瞬间消失了,全身的重量加上方才那份决死的对抗之力也一同消失。阿平原本死死掐住他喉咙、死死攥着金锁链的双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失重,被那沉重的下坠猛地向前狠狠一带!
惯性。纯粹的、冰冷无情的惯性。
阿平像一截被狂风扯断的枯木,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他眼睁睁地看着地面那摊积雪带着青砖的冷硬疾速迫近。世界在刹那间翻转、缩小,视线里只剩下那块金锁,那块刚刚从他衣襟滑脱的、沾满阿九鲜血的金锁,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冷光森森。
太晚了。
“砰!”
沉重的闷响。比金锁落地时更深,更沉。
阿平的头颅,带着他眼中尚未散尽的惊惶与疯狂,狠狠地、精准地撞在了那块金锁最坚硬的棱角上。那块凝聚了所谓手足情深、母亲遗命,最终却成了送命符的黄金棱角。
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滚烫、浓稠,瞬间浸透了冰冷的金锁,染红了周围的白雪,像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而凄艳的红梅。一部分甚至溅进了旁边尚未熄灭的火炉中,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一股混合着铁锈与焦糊的腥气。
阿平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他的额头紧紧地贴着那块血污的金锁,姿势扭曲,像在完成最后一次虔诚的叩拜,只是这份虔诚,献祭的是自己的性命和他亲手斩断的手足。
雪花依旧无声地飘落,覆盖着阿九逐渐冰冷的身体,覆盖着阿平额头上那个狰狞的血洞,试图将那刺目的红掩埋在无瑕的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