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柴房的窗纸破了个洞,月光漏进来,照见绢布上细密的针脚 —— 那是用柳氏的发丝绣的,线尾缠着半粒珍珠,珠芯裹着先夫人的骨渣。

苏绾蜷缩在稻草堆里,指尖的血珠坠在布上,晕成去年周妈妈咳在青石板上的模样。假山后传来赵珩的喘息,混着银锁碰撞的脆响,那锁是老侯爷带进棺材的,此刻正挂在个婆子颈间,锁芯缠着缕乌黑的发 —— 像极了柳氏发髻上垂落的那缕。

金簪上的珍珠在葡萄架下晃,甜香里飘着杏仁味的毒;荷花池的黑泥裹着周妈妈的碎银,水底下沉着半块月牙佩;阿竹被剪掉的舌尖在地上写 "火",血字映着《百鬼图》上的眼睛。

当柳氏的紫檀木盒露出刻着 "婉" 字的玉佩,当镇南侯的马鞭沾着风尘归来,那幅用头发与骨粉绣成的《寒江独钓图》终于展开 —— 钓线的尽头,拴着整座侯府的罪孽。

这不是绣活,是催命符。每一针,都要钉死那些藏在脂粉与锦绣下的枯骨。

柴房的窗纸破了个洞,月光像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我的绢布上。指尖的发丝线刚穿过第三层经纬,假山后就滚来黏糊糊的喘息。我往稻草堆里缩,针尾的银珠硌着掌心 —— 那是周妈妈临终前塞给我的,说这珠子里裹着先夫人的骨灰。

是赵珩。他拽着个婆子往假山里钻,那婆子的银锁在月光下晃得刺眼,锁身刻着 “镇南侯府” 四个字,是老侯爷去年带进棺材的玩意儿。我数着檐角的滴水,一滴,两滴,直到那喘息混着月光漫进柴房,才发现针已经扎穿了掌心。血珠坠在绢布上,晕开个暗红的点,像极了去年周妈妈咳在青石板上的痰。

天刚亮,张妈妈就踹开了门。她的鞋尖沾着黑泥,是荷花池边特有的淤泥 —— 周妈妈的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当时她手里还攥着半块银锁。我往窗洞瞟,青布裙角正围着荷叶打转,像条淹死的蛇。

柳氏坐在葡萄架下,金簪上的珍珠晃得人眼疼。她推过碟芙蓉糕,甜香里裹着股杏仁味,跟周妈妈死前吃的那碟一个德行。我盯着她鬓角的珠,突然想起周妈妈断气前,攥着我的手往那珠上按,含糊地说:“琉璃裹的…… 骨头渣子……”

张妈妈的手掐住我后领往池边拖,青砖刮着我的膝盖,血珠子串成线。柳氏的声音飘在后面:“洗干净点,别污了池子里的锦鲤 —— 你娘生前最宝贝它们。”

水漫过胸口时,我看见珠子里的自己,脸歪得像幅被揉过的画,跟祠堂里母亲的牌位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人按住我的后颈往下压,水面的气泡里,全是赵珩和那婆子的脸。我猛地挣开,指甲深深掐进那人手背,在被再次按下去前,对着柳氏笑:“这池子里的水,早该换了 —— 去年周妈妈的血,怕是还沉在底呢。”

水灌进鼻孔时,我数着池底的鹅卵石。第三颗旁边卡着片碎银,是我去年偷偷给周妈妈塞的,她没来得及花。有人扯着我的头发往上提,咳出来的水带着腥气,溅在柳氏的石榴裙上,开出朵黑花。她用帕子擦着金簪,珍珠被擦得发亮,照出我青紫的脸。

“贱骨头。” 她捏着我的下巴,金簪尖划过我的嘴角,“跟你娘一个犟脾气。当年让她把那半块月牙佩交出来,偏要死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