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盯着那珠,突然想起母亲的梳妆盒。里面有个银制的药碾子,周妈妈说,当年就是用它碾的 “安神药”。家丁把我扔回柴房时,稻草扎进湿透的衣服,像无数根细针。我摸出藏在梁上的绣针往掌心戳,血珠滴在青石板上,一颗,两颗,跟柳氏鬓角的珠一个颜色。

有人从门缝塞进来个馒头,是阿竹。小丫鬟的手在抖,左边脸颊高高肿起 —— 她刚被张妈妈扇了耳光。“表姑娘,” 她往我手里塞了包草药,油纸包上还沾着泪痕,“治呛水的。”

我盯着她红肿的脸颊,突然把药塞进她怀里,指了指窗洞外的回廊。赵珩正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块月牙玉佩,看见阿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阿竹的脸瞬间白了 —— 她去年刚被赵珩抢去半块月钱,还被他拽着头发往柱子上撞。

我抓起地上的炭笔,在破纸上画了只眼睛,又画了个发抖的丫鬟。阿竹看懂了,攥着药包跑了,裙角扫过我的血珠,拖出条红痕。

夜深时,我爬进荷花池。水冷得像冰,冻得骨头缝都在响。摸到块光滑的东西,是那婆子的银锁,锁芯里缠着根长发 —— 不是婆子的灰发,是乌黑的,发尾还卷着个小圈,跟柳氏发髻上垂下来的那缕一模一样。

我把银锁藏进袖管,往柳氏的窗下钻。窗纸上映着她的影子,正对着铜镜摘金簪,指尖划过珠面喃喃自语:“这张脸,比你娘耐看多了…… 可惜啊,侯爷眼里还是只有她的影子。”

我在池水里缩成一团,直到后半夜,才看见她把金簪放进个紫檀木盒。盒子里,还躺着半块月牙玉佩,玉面刻着个 “婉” 字 —— 那是母亲的名字。

爬上岸时,腿已经冻僵了。柴房的稻草堆里,阿竹留了碗热粥,粥底沉着两颗红枣。我把银锁塞进粥碗,看着红枣在锁齿间打转,像两只溺死的眼睛。天亮前,我用那根柳氏的长发,在银锁内侧缠出个极小的 “柳” 字,缠得密极了,只有浸了血才能看清纹路。

嗓子肿得像塞了团棉花,柳氏派来的春桃正翻我的床板。她的辫子梢沾着饭粒,是我今早故意撒的 —— 想看看她会不会偷嘴。“别藏了,” 她回头瞪我,三角眼吊得老高,“夫人说你偷了库房的金线,那可是要给新帝绣龙袍的料子。”

我往墙角缩,指尖绞着衣角 —— 那里藏着刚绣好的《金瓶梅》残页,是洗衣房的李婆子托我绣的,她说能换半两银子。春桃的手往稻草堆里伸,差点摸到我垫在底下的碎银,那是我攒了半年的积蓄。

我突然咳嗽起来,往她身上靠,趁她躲的功夫,把根发丝缠在她的衫角。那是从赵珩上次掉落的香囊上扯的,带着股龙涎香,跟柳氏紫檀盒里的味道一样。春桃嫌恶地推开我,搜完就走了,出门时撞在门框上,骂了句 “丧门星”。

我摸着她刚才翻过的地方,碎银还在,够请李婆子喝顿酒。李婆子的手背上有块烫伤,是去年给周妈妈偷送棉衣时,被张妈妈用烙铁烫的,她说那棉衣里藏着母亲的药方。

日头偏西时,春桃又来,手里端着碗药,黑乎乎的冒着热气。“夫人赏的,治你的嗓子。” 她撇着嘴,“别是装哑想博同情,侯爷下个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