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箭在离她眉心三寸处停住。谢折戟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你这双眼,倒像故人。”

沈观雪垂下眼睑。她知道谢折戟在试探——谢折戟的箭从不虚发,除非他想看人恐惧。而她现在,连恐惧的资格都没有。

冬至后第七日,沈观雪被柳三刀带进冰窖。

冰窖比地窖更冷,墙上结着冰棱,冰棱里冻着完整的蝎子,像琥珀。柳三刀摸索着冰墙,突然掀开一块冰砖,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卷宗,卷宗封面写着“沈氏通敌案”五个字,墨迹已经褪色,但血迹还很新鲜。沈观雪的手指抚过那些字,指甲缝里立刻填满冰碴子,像被无数根针扎。

卷宗里夹着张画像,画上的少女穿着银甲,手持红缨枪,眉间一点朱砂痣——那是十六岁的沈观雪。

柳三刀的声音在冰窖里回荡:“当年抄家,咱家负责搜沈府。这幅画是从沈将军闺房搜出来的,檀督公说留着有用。”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你猜怎么着?画背后还有字。”

沈观雪翻过画像,背面用褪色的墨写着:“得此女者得北府军。”字迹苍劲,是谢折戟的笔迹。

冰棱突然断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像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冬至后第十日,雪下得更大。

沈观雪正在校场练折梅手,指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曹佛口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提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着梅花,灯焰透过琉璃,把雪地映成血色。

“阿九,”曹佛口的声音像钝刀割肉,“檀督公要见你。”

东厂正厅灯火通明,檀殊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串沉香木佛珠。佛珠每转一圈,檀香就浓一分,像给空气涂上蜜糖。沈观雪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檀殊的靴尖,能闻到靴子上熏的龙涎香,甜得发苦。

“阿九,”檀殊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你识字吗?”

沈观雪摇头。檀殊笑了,突然抬手,佛珠串狠狠抽在她背上。沉香木珠子打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雪地里砸开烂西瓜。

“撒谎。”檀殊的声音依然温柔,“识字的人,眼神不一样。”

沈观雪趴在地上,血从嘴角滴在檀殊的靴面上,像给黑缎绣了朵红梅。檀殊用靴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告诉我,你是谁?”

沈观雪张嘴,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阿……九……”

檀殊突然笑了,笑声像雪落在热铁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很好,记住你现在的名字。”他松开脚,佛珠串在她面前晃过,最后一粒珠子上刻着极细的“沈”字。

冬至后第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