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类似的剧目在接近凌晨两点的时间点再次上演,曲目大同小异,持续时间更久。
这不是偶然的一次加班晚归。这是他们的生活常态。
林薇在巨大的精神疲惫中出门上班,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下班回家时,她又在楼道里碰到了正用湿淋淋的拖把大力刮蹭门槛污渍的李翠花,浑浊的脏水四处流淌,溅到了林薇干净的浅色裤脚上。
“哎哟,林小姐,不好意思啊!”李翠花抬起头,脸上没有多少歉意,反而带着点看热闹似的揶揄,“昨晚吵到你了吧?我家那口子上夜班,回来得晚,这人啊,饿了就得吃饭不是?不吃饱咋有力气干活挣钱呢?你说是吧?”
林薇低头看了看裤脚上的污点,又抬眼看向李翠花那张“理直气壮”的酸脸。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抱歉和关怀意味的笑容。
“理解的理解的,生活都不容易。工作辛苦,吃口热乎饭很重要。”她的声音温和得像邻家小妹,“不过李姐,咱们这楼板可能稍微薄了点,夜深人静的,那锅碗瓢盆的动静,还有…嗯…有时候嗓门一激动,确实影响休息,尤其是楼下的赵姐,听说备孕呢,得多休息。咱看能不能稍微…注意点?”她把矛头巧妙地指向了更可能引起公愤(或同情)的楼下,同时将噪音归因于客观的楼板结构和“激动情绪”,而非主观恶意。
李翠花那点幸灾乐祸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哟,咱们城里人睡觉都这么金贵?搁俺们那,半夜起来喂猪喂牛的多得是!赵姐她备孕?那就更该养得糙实点!行了行了,回头我跟他说,让他进门轻点。”她不耐烦地挥挥湿手,像是赶苍蝇,“拖地呢,水脏,别溅您一身新衣裳。” 那刻意加重的“新衣裳”三个字,又泛出酸气。
林薇笑容不减:“好,麻烦李姐了。那我先回去了。”她侧身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污水洼,回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沉静如水,眼神锐利如刀。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录音功能,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靠近202方向的墙壁旁一个装饰摆件后面。然后,她又拿出一本崭新的软皮笔记本。
3 数据与忍耐的艺术
当熟悉的、近乎砸门般的开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在次日凌晨1点55分准时响起时,林薇的手机忠诚地在黑暗中开始了工作。噪音、争吵、厨房的轰鸣,被清晰地收录下来。
同时,林薇靠在床头,借着夜灯的光,在新笔记本的第一页工整地写下:
噪音记录日志:
日期:4月15日
开始时间:01:55
噪音内容简述: 01:55 剧烈开门、摔门、重物落地声(疑似)。 01:56-02:20 沉重脚步伴随争执(音量极大,具体内容:男方嫌回家晚电梯慢,女方抱怨男方饮酒/忘购物)。 02:20-02:50 厨房噪音:持续高强度抽油烟机声,锅具剧烈碰撞及刮擦声,案板高强度、高强度剁切声(持续≥15分钟),碗碟碰撞声,伴随激烈争吵(女方指责男方无能,男方威胁辱骂)。 02:50-03:10 间歇性争吵声、摔东西声(推测轻质物品)。 03:10 疑似猛关橱柜门巨响。 03:15 总体噪音基本停止。
持续时间:约1小时2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