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詹总工程师用过的计算尺,” 老太太指着尺上的刻度,一面是英制英尺,一面是市尺,“传说他用这把尺算出了‘人’字形铁路的精确角度,误差不超过 0.5 度。我爷爷是当年的铁匠,负责锻造道钉,说詹先生总拿着这把尺蹲在工地,铁轨铺到哪,他就把计算尺架到哪,连吃饭都不离手。有次大雪封山,材料运不上来,詹先生就用这把尺在雪地上画图,说‘尺子冻住了,脑子不能冻’。” 她从包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枚生锈的道钉,钉帽上刻着个 “中” 字,钉身的螺纹比常见的更粗,“这是我家传的,爷爷说这是第一批国产道钉,詹先生亲自验的货,用锤子砸了三下没弯,说‘钉在枕木上,要像扎在土里的根’。”
林默的指尖触到道钉的 “中” 字时,挂坠烫得他指尖发麻。恍惚间,他仿佛听见铁锤砸道钉的 “叮当” 声,钢钎凿岩石的 “咚咚” 声,还有人用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喊:“詹总办,隧道又塌了!洋人说咱们干不了!” 声音里混着风啸,像群山在呜咽。他仿佛看见詹天佑站在隧道口,马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计算尺在风雪里划出道弧线,像在给群山丈量骨气。
2 隧道里的较量与铁轨上的密码
林默摔在冰冷的隧道掌子面时,最先闻到的是硝烟和岩粉的味道。抬头看见八达岭隧道的施工队正围着塌方的岩壁发愁,钢钎和铁锤扔得满地都是,穿西装的外国工程师叉着腰冷笑,锃亮的皮鞋踩着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穿短打的中国工匠蹲在地上,用手指在泥里画着什么,指尖的裂口渗着血,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我说过中国人干不了!” 外国工程师踢了脚铁轨,轨头的锈迹沾在他的皮鞋上,他掏出怀表看了看,金表链在昏暗的隧道里闪着光,“这花岗岩比阿尔卑斯山的还硬,不用进口盾构机,再过十年也挖不通!我已经给伦敦发电报,让他们派专家来接手 —— 你们还是趁早回家种庄稼。”
林默这才认出,人群中那个蹲在铁轨上画图的中年人,正是詹天佑。他的马褂袖口沾着岩粉,肘部磨出了洞,露出里面打补丁的内衣,手里的计算尺架在铁轨上,铅笔在图纸上划出急促的线条,和老太太展柜里的那把一模一样。挂坠的缠枝莲纹里,道钉结晶正随着锤声轻轻跳动,像在应和掌子面的节奏。
“史密斯先生,” 詹天佑放下计算尺,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他捡起块带裂缝的岩石,对着光看了看,“盾构机在这种破碎岩层里反而容易卡壳。我们的工匠有法子 ——‘竖井开凿法’,从山顶打两口竖井到隧道,分四段同时挖,能省一半时间。” 他指着工匠在泥里画的图,图上的四个箭头从竖井指向隧道中心,“你看,这是中国煤矿工人挖巷道的法子,比盾构机灵活。上个月挖南口隧道,就用这法子提前了二十天。”
史密斯嗤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掏出本厚厚的《铁路工程标准》,书页上印着大英帝国的徽章:“土办法能保证精度?左右两段隧道对不上怎么办?到时候铁轨都铺不直,火车会脱轨的!” 他用钢笔尖指着图纸上的隧道轴线,“按英国标准,必须用盾构机,误差不能超过 1 英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