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铁轨密码’。” 詹天佑弯腰捡起段短轨,轨面上用凿子刻着个十字,十字中心还有个小点,“每挖 10 丈,就用这种刻痕标记方位,左边隧道刻十字,右边刻圆圈,到中间会合时,看刻痕就能对齐,误差不会超过 3 寸。” 他忽然对工匠们喊:“王铁匠,把新锻的道钉拿来!让史密斯先生看看咱们的活儿!”
个黑红脸膛的铁匠扛着铁砧过来,砧上的道钉闪着青光,钉帽都刻着 “中” 字,钉身的螺纹比洋钉粗了两圈。“詹总办,按您说的,把洋钉的螺纹改粗了,咬合力比进口的还强!” 王铁匠举起道钉往枕木上一砸,“您听这声儿,脆!” 道钉稳稳地扎进枕木,只露出个钉帽,周围的木头没裂一丝缝。
林默跟着他们往隧道外走,发现自己能在碎石地上留下脚印了,岩粉沾在鞋底,走起路来像踩着星星 —— 挂坠的能力又进化了,这次能让他更真切地触摸这个时代的质感。路过料场时,看见工匠们正在给铁轨编号,每根轨头都刻着三组数字:“1-5-33”,王铁匠说这是 “第一段、第五枕木、坡度 33‰”,比洋人的图纸还好记。有个年轻工匠不会写字,就用刻痕代替:横杠代表第一段,竖杠代表第五枕木,斜杠代表坡度,像幅简化的地图。
工棚里的油灯下,詹天佑正在修改图纸。桌上的《铁路工程学》被翻得卷了边,空白处用毛笔写满批注:“此处需减坡,仿太行栈道法,依山势作之字拐”“道钉间距应加密,防冬季冻胀,每尺加两钉”。他忽然指着图纸上的曲线问王铁匠:“你觉得‘人’字形转弯处,道钉该用单数还是双数?”
王铁匠摸着后脑勺笑,露出被煤烟熏黑的牙齿:“单数!俺们庄稼人说‘单为阳,稳当’。再说单数钉帽的刻痕好记,司机老远就能看见。上次试铺时,双数道钉的刻痕太密,司机以为要紧急停车,差点出乱子。”
詹天佑立刻在图纸上改,笔尖在 “人” 字转弯处圈了个圈:“就按你说的,单数道钉配‘人’字刻痕,双数配直线刻痕,让司机一看就明白。” 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不同的刻痕样本:十字代表隧道,圆圈代表桥梁,三角代表车站,每个样本旁都贴着张小纸条,用毛笔写着用途,“这是给巡道工的‘识字课本’,不识字的看刻痕也知道该查哪段。上次有个老巡道工,就凭着刻痕发现了隧道渗水,救了整列火车。”
傍晚的工地格外热闹。工匠们围着刚铺好的铁轨敲敲打打,王铁匠抡着锤子给道钉 “淬火”,每砸三下就停一停,说这是 “三锤定根” 的规矩,第一锤定方向,第二锤扎深,第三锤收劲。詹天佑蹲在旁边,用计算尺反复测量轨距,突然皱眉:“不对,差了半寸!”
史密斯抱着胳膊冷笑,嘴里叼着雪茄,烟圈在油灯下散开:“我就说不行吧?中国工匠连尺子都不会看。这种精度,也就配修驴车路。”
王铁匠脸涨得通红,像被烙铁烫过,他捡起块碎石在轨头刻了个歪歪扭扭的 “补” 字:“是俺的错!这就拆了重铺!” 他抡起撬棍要拔道钉,铁柄压得他胳膊上的青筋直跳,却被詹天佑拦住。
“别拆。” 詹天佑从工具袋里掏出个薄铁片,铁片边缘被打磨得很光滑,“用这个找平,再在轨头刻个‘垫’字,以后换轨时就知道这里垫过铁片。” 他对史密斯说,“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 灵活。洋人按图纸死干,我们按地形活干。就像这燕山的石头,硬凿不行,得顺着纹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