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没看我,仿佛我只是练武场上一块碍眼的石头。她转向高台上的长老们,声音清脆,带着点刻意拔高的调子,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三长老,”林婉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像玉珠落盘,却带着一股冰碴子,“诸位长老,今日大家都在,正好做个见证。”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酝酿某种重大的宣告。

练武场上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好奇和兴奋。林峰抱着膀子,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咧得更开了。

林婉儿终于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东西。暗红色的绸布,边缘绣着繁复的金线,那是当初定亲时交换的婚书。她两根手指捏着那卷绸布,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终于看向我,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嫌弃,像是在看一只不小心爬到她新鞋上的臭虫。

“林七,”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练武场上,“你我之间的婚约,本就是长辈们早年一句糊涂话定下的。如今,你既已被判定为彻头彻尾的废柴,连一丝灵力都感应不到,根骨更是下下之流……”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欣赏众人屏息等待的反应。

“你我之间,已是云泥之别。”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锤子砸在木桩上,“我林婉儿,天赋卓绝,未来注定翱翔九天。而你?”她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尖利,“你只配烂在这泥地里,发臭发烂,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她猛地扬起手臂,将那卷暗红色的婚书高高举起,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我,“这荒唐的婚约,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不配!”

话音未落,她双手猛地抓住那卷暗红的绸布,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两边撕扯!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尖锐得刺耳,像是什么东西被活生生扯断了筋骨。暗红色的碎片从她手中飘落,纷纷扬扬,如同被撕碎的蝴蝶翅膀,又像是凝固的血块,无力地跌落在练武场冰冷的黄土地上。

几片破碎的绸布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我脚边。上面残留的金线刺绣扭曲着,像一张无声嘲讽的脸。

整个练武场,彻底死寂。所有人都被林婉儿这决绝狠厉的举动震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风吹过破碎绸布发出的轻微呜咽,还有林峰那压抑不住的、快意的低笑声。

无数道目光,像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我身上。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更多是看好戏的兴奋。高台上的长老们,依旧沉默,像一尊尊冷漠的石像。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粗糙的黄土颗粒硌着指尖。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捡起脚边那几片沾着尘土的、暗红色的婚书碎片。绸布冰凉,边缘被撕裂得毛毛糙糙。

我把这几片碎片拢在手心,紧紧攥住。冰凉的绸布贴着滚烫的掌心,那粗糙的撕裂边缘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尖锐又真实的刺痛。

然后,我抬起了头。目光越过那些看戏的人群,越过幸灾乐祸的林峰,最后,稳稳地落在高台上,落在林婉儿那张写满了厌恶和决绝的脸上。

四周的喧嚣、鄙夷、哄笑,那些刀子一样的目光,猛地一下,全都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还有掌心那几片碎布冰凉的触感。一股沉寂了太久、几乎被我自己遗忘的灼热,猛地从骨头缝里炸开!像是千万座火山在血脉深处同时苏醒,积蓄了亿万年的熔岩咆哮着寻找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