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晃动,一道矫健迅捷的黑影闪电般掠过视野。那是一只剑齿虎(Smilodon),它落在猛犸象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上,流畅地弓起强健的脊背,布满华丽条纹的皮毛在虚拟的光线下微微闪动。它张开巨口,露出标志性的、匕首般狭长锋利的剑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出震慑山林的咆哮。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竖瞳扫视着周围,带着顶级掠食者天生的漠然与警惕。
灭绝的幽灵,在科技的召唤下,栩栩如生地重现在这冰冷的实验室里。它们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真实,每一根羽毛、每一缕毛发都纤毫毕现。猛犸象扬起的长鼻带起了无形的气流,剑齿虎喉部似乎能感受到肌肉的细微颤动。然而,它们的存在本身,却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源自数据深处的空洞感。没有呼吸的热气,没有新陈代谢的体温,没有真正生命体散发出的那种复杂而鲜活的气息。它们完美得像最高级的标本,却也因此显得格外虚幻和……死寂。
林风的目光掠过那庞大的猛犸象,掠过那危险的剑齿虎,最后,像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那只树枝上的渡渡鸟身上。他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藏在袖中的存储器,隔着薄薄的布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皮肤。
赵启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和难以抑制的兴奋:“成了!林风,你看到了吗?它们活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林风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着激烈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抬起手,不是回应赵启明,而是用微微颤抖的手指,飞快地在自己手腕上佩戴的控制终端上操作起来。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你在干什么?”赵启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声音里的兴奋瞬间冻结。
林风没有回答。他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几秒后,他猛地停下动作,目光死死盯向那片虚拟雨林的一个角落。
在那片茂密、几乎被巨大蕨类叶片完全遮蔽的潮湿树根旁,光线再次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笨拙地、摇摇晃晃地从一丛虚拟的、巨大的苏铁植物后面探出了头。
那是一只渡渡鸟的幼雏。
它比树上的成年渡渡鸟小得多,体型只比一只大鹅稍大,覆盖着浅灰褐色的、柔软蓬松的绒毛,看起来像个笨拙的毛线团。它的喙是嫩黄色的,短而钝,远没有成年鸟那般巨大坚硬。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黑眼睛,带着初生牛犊般的懵懂和好奇,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对它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它试探性地迈开两只同样嫩黄、显得有点比例失调的小脚爪,一步,两步,在厚实的虚拟苔藓上留下浅浅的、转瞬即逝的痕迹。它走得很不稳,摇摇晃晃,像个喝醉了的小老头。
成年渡渡鸟在树枝上转动着头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数据模拟出的低沉鸣叫。
幼雏立刻被这声音吸引,它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望向树上的成年鸟,张开嫩黄的喙,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啾”鸣。那声音微弱得像风中飘散的蒲公英,带着一种纯粹的依赖和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