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沈亦舟顺着我的目光摸向钢笔,笑得有点腼腆,“客户扔的,我捡来练字,你说这玩意儿写起来还不如五块钱的中性笔顺手。”
他大概忘了,我外公是经营文房四宝博物馆的,我从小在砚台堆里长大,一支笔是不是珍品,看笔锋的磨损度就知道。
平板又在响,群里新消息跳出来:
“舟哥,那丫头该不会去卖肾吧?”
“卖肾多便宜,最好是去求那个追她的富二代,让她跪着借钱,那才叫好玩。”
沈亦舟慌忙抓起平板,手指飞快地敲:“都闭嘴,等着看戏。”
转头时,眼里已蓄满了红血丝,伸手想抱我:“念念,再帮我这一次,等这笔钱还清,我就娶你,咱们把工作室扩大,让你专心做陶艺,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这才发现他脚上的帆布鞋。
鞋边磨出了洞,是我上个月在菜市场给他买的,十五块钱一双。
可鞋舌内侧绣着个极小的“Y”字,那是意大利手工鞋匠的私人标记,我在博物馆的图录上见过,定制一双要八万欧元。
“我没钱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沈亦舟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涨红了脸:“苏念!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辈子都没出息?是不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了?”
他把欠条往桌上一拍,陶泥溅了我一身,“我就知道,你跟那些嫌贫爱富的女人一样!”
摔门声震得窗玻璃嗡嗡响,我看着他消失在楼道拐角的背影,慢悠悠地拿出手机,把他的微信、电话、支付宝全拖进了黑名单。
那张欠条上,欠款人处只签了个潦草的“沈”字,连身份证号都没写。
这样拙劣的把戏,我竟信了两次。
我点开和物业的对话框:“麻烦帮我把陶艺工作室转租出去,设备也一并处理了。”
那个我亲手刷墙、铺砖、烧窑的小空间,原本是想和他一起“扎根”的地方。
现在看来,根早就烂了。
3
第二天收拾东西时,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出租屋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倒是墙角堆着不少沈亦舟送我的“礼物”:
菜市场十块钱三把的塑料花,他说“比真花好养,永远开着”;打折超市买的临期牛奶,他说“蛋白质含量一样,省下来的钱给你买陶土”;还有个掉了漆的搪瓷杯,他说“客户送的,我用不上,你泡咖啡正好”。
我曾把这些当成宝贝,直到看见群聊里他说:“那杯子是我扔垃圾桶里的,她捡回来洗干净天天用,真是没见过世面。”
最扎眼的是架子上那只青瓷瓶。
去年我生日,他说跑了三个古玩市场才淘到的“老物件”,瓶身上刻着我的名字。
我宝贝得不行,每次出摊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人出三万想买,我都笑着摇头。
直到昨天翻平板,才看到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附带着一张网购截图。
那瓶子是批量生产的仿古工艺品,包邮二十九块九。
“她还真以为是古董?”
“不然呢?她那点鉴赏水平,也就配玩泥巴了。”
我拿起青瓷瓶,手指划过粗糙的刻字,突然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