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规则诊所的秘密
雨是东三环最称职的夜巡保安，它把霓虹的棱角磨圆，再把人的影子揉碎。
凌晨三点零六分，李晨曦结束最后一次查房，把“规则诊所”的霓虹灯箱啪地关掉。灯光最后闪了两下，像是对黑夜做了个不情不愿的鬼脸。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来者把伞尖抵在门槛，水沿着伞骨滴进室内，声音清脆得像计时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在会议室里起码睡过三个通宵，领口工牌歪斜：苏晴，市场部副总监。
“我按错了所有电梯按钮，却怎么也到不了28楼。”她嗓音沙哑，像一张被反复复印的A4纸，“听说你能治‘规则病’？”
李晨曦抬眼，看见她瞳孔深处有细小的裂纹，像玻璃被规则划出的暗伤。他没问挂号，也没要医保卡，只侧身让出一条缝：“进吧，零号档案刚好缺个病例。”
诊室曾是老照相馆的暗房，墙壁刷成暗绿色，灯泡瓦数低得只能照亮半张脸。中央摆着一张牙科手术椅，椅背用马克笔写满了小字：不准哭、不准笑、不准中途离场。苏晴坐下，椅背发出老猫似的呜咽。
李晨曦戴上听诊器，听头却像一支钢笔。他拔开笔帽，在空气里写了几个看不见的字，随后把笔尖抵在苏晴眉心。
“姓名？”
“苏晴。”
“年龄？”
“29，但心理年龄可能19，也可能91。”
“病因？”
“升职太快，没按流程来，现在遭报应了。”
钢笔尖轻轻一颤，像探测到暗礁的声呐。李晨曦在病历卡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圆：“规则排斥反应，重度。症状：幻听、盗汗、楼层错位、间歇性良心刺痛。”
苏晴苦笑：“我以为遵守规则就能赢。”
“规则从来不是用来赢的，”李晨曦把病历卡翻过来，背面印着一行小字——“是用来让你输得不太难看”。
他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暗房尽头亮起一束细长白光，像电梯门即将开启的缝隙。
“第一次治疗，潜规电梯。”
“等等，”苏晴抓住他的袖口，“治疗费怎么算？”
李晨曦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银色回形针，掰成心形，别在她工牌上。
“费用先欠着，等你敢把功劳写在自己简历上那天，再还。”
电梯井是诊所的地下室改造而成，原本存放过期相纸，如今只剩一架锈迹斑斑的轿厢。铁门用红漆刷着“28”，数字边缘淌漆，像未愈合的伤口。
“进去，想象你最恐惧的场景。”李晨曦递给她一枚老式电梯卡，“我会同步观看。”
苏晴刷卡，门合拢。钢索发出垂死般的呻吟，轿厢开始上升。
灯光闪了三下，停住。门再开时，她回到公司——深夜十一点半，28楼灯火通明。所有同事像被拔掉电池的玩偶，整齐划一地敲键盘，屏幕上的PPT自动翻页，停在第15页——违反规则的那一页。
天花板传来上司的声音：“苏晴，你越界了。”
下一秒，同事们齐刷刷转头，脸上是复制粘贴的冷笑。他们的瞳孔里爬出黑色条纹，像触手缠住苏晴的手腕脚踝，把她往打印机拖去。打印机吐出一张A4纸：
【辞退通知书——因违反第十四条潜规则】
现实中，检测仪发出蜂鸣。李晨曦盯着心率曲线，170、180、190……他把那枚银色回形针刺入“28”按钮，电梯骤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