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严鸣站在上京大学校门口,手里捏着那张派遣通知书,薄薄的纸片仿佛有千斤重。七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他身上,白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一片。
"你真的决定去那个穷乡僻壤?"林晓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颤抖。
严鸣转过身,看着交往三年的女友。她今天特意化了妆,睫毛膏却因为泪水晕染开来,在眼角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晓雯,我学行政管理就是为了这个。"严鸣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知书上"青山镇人民政府"几个字,"从基层做起,才能真正了解老百姓需要什么。"
林晓雯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花:"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爸妈已经帮你在省发改委安排了位置,你偏要去那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你知道我为了你拒绝了美国留学的机会吗?"
严鸣胸口一阵发闷。他知道林晓雯说的是事实,她的父母在省里有关系,确实为他铺好了路。但他更清楚,那不是他想要的路。
"晓雯,我..."
"够了!"林晓雯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摔在他怀里,"戒指还你。严鸣,你会后悔的!"
盒子掉在地上,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滚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严鸣弯腰去捡,再抬头时,只看到林晓雯跑远的背影和一辆绝尘而去的出租车。
他深吸一口气,把戒指放进口袋,拎起脚边磨损的行李箱。箱子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全是专业书籍和笔记。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也是他奔赴青山镇的全部准备。
三天后,当破旧的长途客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六个小时后,严鸣终于看到了青山镇的标志——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上面"青山镇"三个红漆大字已经斑驳脱落。
镇政府比想象中还要简陋,一栋两层的小楼,墙皮剥落,窗户上的油漆开裂翘起。接待他的是办公室主任老李,一个五十多岁、满脸风霜的男人。
"严同志是吧?欢迎欢迎!"老李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咱们这儿条件艰苦,委屈你了。"
严鸣笑着摇头:"李主任客气了,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福的。"
老李带他参观了镇政府,最后停在二楼尽头的一间小屋前:"这是你的宿舍,隔壁是办公室。周镇长去县里开会了,明天才能见你。"
房间不到十平米,一张木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墙角有个锈迹斑斑的脸盆架。窗户玻璃裂了一道缝,用胶带粘着。严鸣放下行李,摸了摸单薄的被褥,却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第二天清晨,严鸣早早起床,把镇政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七点半,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看到整洁的院子明显愣了一下。
"你就是新来的大学生?"男人声音洪亮,"我是周志国。"
严鸣连忙上前:"周镇长好,我是严鸣。"
周志国上下打量他,目光如炬:"上京大学的高材生,怎么想到来我们这穷地方?"
"我想从基层做起,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严鸣回答得诚恳。
周志国哼了一声:"漂亮话谁都会说。走,跟我下乡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严鸣跟着周志国走遍了青山镇的每一个村落。他看到了开裂的土坯房,看到了因缺水而干裂的田地,看到了孩子们走十几里山路上学的身影。每天晚上回到宿舍,他都会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当天看到的问题和可能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