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带着酒店专属的、昂贵又冰冷的香氛气味。苏晚晚身上这条香奈儿的经典小黑裙是问室友咬牙借的,此刻却像一层滚烫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她站在帝都最奢华的云端酒店顶层套房门口,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份轻飘飘又重逾千斤的合同。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铺陈开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璀璨得不真实。套房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勾勒出沙发上那个男人冷硬如雕塑的侧影。陆凛,陆氏集团年轻的掌舵人,一个名字就足以让帝都商圈震三震的存在。
他穿着丝质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指间夹着的雪茄燃着一点猩红,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却让那股迫人的冷冽气息更加清晰。
“坐。”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浸了冰的玉石。
苏晚晚依言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努力忽视自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局促。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刺得她眼睛发疼——《特殊关系存续协议》。
“苏小姐,”陆凛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审视她的灵魂,“你的情况,陈助理已经汇报清楚。妹妹的罕见病,需要长期、昂贵的特效药维持,对吧?”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隔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墙。
苏晚晚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声音的平稳:“是,陆先生。”
“很好。”陆凛倾身,将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协议期一年。你的义务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扮演好‘她’。衣着、谈吐、喜好,我会让人教你。保持绝对的安静和…洁净。”他刻意在“洁净”二字上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那是模板里强调的“双洁”设定,赤裸裸地摊开在交易的天平上。
苏晚晚的心像被那目光狠狠剜了一下。她垂下眼,看到了合同上那个足以解决她所有燃眉之急的数字——每月五十万。
“报酬,每月初支付。”陆凛的声音毫无波澜,“直到…她回来。”最后四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锤般砸在苏晚晚心上。
钢笔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手指。她盯着乙方签名处那片空白,眼前闪过妹妹苍白的脸和医院催缴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空气凝固了,只有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和自己的心跳,擂鼓般在耳边轰鸣。
几秒的死寂后,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笔。笔尖落在纸面,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用力划下第一笔——“苏”。
“啪嗒。”
一声突兀的轻响。
不是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而是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锋利的金属笔尖,竟在她落笔的瞬间,因为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压力和内心的颤抖,狠狠戳穿了薄薄的纸张,留下一个刺眼的、无法忽视的破洞。黑色的墨迹迅速在破洞周围晕染开一小团,像一滴绝望的泪。
陆凛的视线落在那处破损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漠然。
苏晚晚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冰凉,那破洞仿佛是她尊严上被强行撕开的裂口,丑陋而屈辱。她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停顿了只有一瞬,她移开笔尖,绕开那个破洞,在旁边的空白处,一笔一划,清晰地、用力地签下了自己的全名——苏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