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正的折磨在深夜。当陆凛留下过夜时,公寓里巨大的水晶吊灯会被熄灭,只留下角落里一盏光线昏蒙暧昧的壁灯。情动之时,他滚烫的唇会印在她的颈侧,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带着酒意或纯粹的占有欲。他会用那双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手,用力地掐住她纤细的腰肢,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而就在苏晚晚意乱情迷,几乎要被那汹涌的浪潮淹没的瞬间,一个沙哑的、饱含痛苦与思念的名字,会毫无征兆地从他紧贴着她耳廓的唇间溢出:

“阿阮…”

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所有的迷幻和暖昧,将苏晚晚狠狠钉回冰冷的现实。

所有的温度刹那褪尽,只余下彻骨的寒。身上的男人在拥抱她,亲吻她,可他的灵魂却在透过她的躯壳,疯狂地呼唤着另一个女人。她僵硬地躺在他身下,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容器,承载着他无处安放的思念和痛苦。每一次,陆凛在满足后沉沉睡去,苏晚晚都会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精致繁复的石膏花纹,直到天色泛白。心口那个被“阿阮”这个名字反复刺穿的洞,越来越大,呼呼地灌着冷风。

陆凛在物质上为她打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却又在每一个她可能沉溺的瞬间,亲手用那个名字,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清醒深渊。甜宠的糖衣,薄得像纸,轻轻一戳,里面全是苦涩带血的虐。她扮演着完美的替身,而她的心,正在这场角色扮演里,被凌迟处死。

那天,陆凛难得心情不错。一个跨国并购案尘埃落定,他带她去参加一个私密的庆功晚宴。地点在城郊一座隐在山林的私人会所。

苏晚晚依旧穿着陆凛指定的白色长裙,款式是“阿阮”曾穿过的一条高定礼服的复刻版。长发被造型师精心打理成温婉的弧度,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妆容。她挽着陆凛的手臂步入会场,水晶灯的光芒落在她身上,也落在身边男人俊美无俦的侧脸上。他唇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偶尔侧头低声与她说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在旁人艳羡的目光里,他们俨然是一对璧人。

只有苏晚晚自己知道,那挽着他臂弯的手有多僵硬,那唇角的微笑有多勉强。她像一个提线木偶,精准地执行着“陆凛女伴”这个角色应有的反应——点头、微笑、轻抿香槟,不多言,不逾矩。

宴至中途,陆凛被几个重要的合作方围住。苏晚晚得了片刻喘息,悄然退到露台。远离了室内的喧嚣和暖气,深秋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哆嗦,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她靠在冰冷的雕花栏杆上,望着远处沉入黑暗的山峦轮廓,心底一片荒芜。

“苏小姐?”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苏晚晚回头,是晚宴上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位年轻男人,姓周,似乎是某个科技新贵。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她,笑容真诚:“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刚才听陆总说,苏小姐的肖邦弹得极好。”

苏晚晚接过酒杯,指尖冰凉,礼貌地回以微笑:“周先生过奖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周先生似乎很善谈,聊起古典音乐,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他的目光清澈,带着纯粹的欣赏,没有任何探究或令人不适的意味。苏晚晚紧绷的神经在这样不带压力的交流中,难得地放松了一丝丝。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