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墨修长的手指悬在钢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音乐厅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冷峻的阴影。这是他在国家大剧院的第五场个人演奏会，台下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位年轻钢琴家的下一个音符。
然而沈墨却在这一刻听到了别的声音——一段不属于任何古典乐章的旋律，从音乐厅的某个角落飘来。那声音粗粝、鲜活，像一把钝刀生生劈开了他精心构建的音乐世界。
他的手指终于落下，弹错了三个音。
演奏会结束后，沈墨没有参加庆功宴。他循着记忆中的声音，穿过剧院复杂的走廊，来到了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区域——地下排练室。门没关严，里面传来电吉他的嘶吼和一个男人沙哑的歌声。
“在钢筋水泥的牢笼里，我们假装自由……”
沈墨推开门，声音戛然而止。
排练室里站着四个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唱位置上的男人——黑色T恤，凌乱的短发，右耳三个银环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转过身，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在看到沈墨的瞬间僵了一下。
“迷路了吗，钢琴王子？”林野的语气轻佻。
“林野！”贝斯手低声警告，“这是沈墨，今天在大剧院演出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林野打断的很快，却没有收敛，反而大步走向沈墨：“所以，你是来投诉我们打扰了你的高雅艺术？”
沈墨看着眼前这个五年未见的人，喉咙发紧。林野右耳的银环依然闪亮。
“节目组没告诉你嘉宾是谁？”沈墨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目光扫过林野左耳新添的助听器，肉色的，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林野的目光同样扫视着沈墨，目光在沈墨微微颤抖的右手上停留了半秒，冷笑：“他们只说有个弹古典的倒霉蛋。”他后退半步，“操，他们还挺会挑人。”
沈墨不动声色地将手插进裤袋：“合同已经签了。”
“那就解约。”林野转身抓起沙发上的皮衣，“违约金我付。”
沈墨上前一步拦住他：“怕了？”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林野猛地转身，两人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沈墨是冷冽的雪松，林野则是烟草和廉价啤酒。这个距离让沈墨清楚地看到林野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新增的疤痕。
“我怕什么？”林野冷笑，“怕你那双弹不了快板的手？”
沈墨的右手在口袋里攥紧，指甲陷入掌心。他早就该知道，林野的消息总是那么灵通。
“至少我的手还能弹，”沈墨轻声说，“你的耳朵呢，还听得见降E小调吗？”
林野的表情瞬间变得危险，他一把揪住沈墨的衣领，却在此时，沈墨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两人同时僵住。
林野松开手，表情复杂地看着沈墨将那只颤抖的手臂背到身后。
“五年了，”林野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你还是学不会先低头。”
沈墨没有回答。五年前长江大桥上的雨，机场广播里的登机提醒，还有那句最终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节目导演适时推门而入，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位老师认识？那太好了！我们这期主题就是'古典与摇滚的破壁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