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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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静中滑过。别墅像个巨大而华丽的坟墓,我和顾承泽是其中两具沉默的、互相撕扯着过去的游魂。他试图扮演一个“弥补者”的角色,笨拙而生硬。昂贵的珠宝、限量版的包、堆满整个衣帽间的新季时装……那些闪耀着金钱光泽的东西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像祭品一样堆砌在空旷的客厅和卧室里。

“试试?”他拿起一条钻石项链,链坠是一颗巨大的、切割完美的蓝钻,在冷光下折射出幽深冰冷的光泽。他试图靠近我,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想将冰凉的链子贴上我的脖颈。

我侧身避开,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钻石冰冷的光芒擦过我的脸颊,落空了。

“顾总,”我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膝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法医病理学图谱》,头也没抬,指尖翻过一页印着人体器官解剖彩图的书页,声音平淡无波,“这些石头,关在里面的时候,连颗玻璃弹珠都比不上。”书页上,一张展示腹腔脏器损伤的图片清晰而冰冷。

他拿着项链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那抹极力维持的、试图缓和气氛的假象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阴郁而烦躁的本相。他猛地攥紧拳头,昂贵的钻石深深硌进掌心。他狠狠地将项链掼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压抑着暴怒,像困兽的低吼,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赎罪?我他妈是在赎罪!苏晚,你还要我怎么做?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那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无力如此真切,却又如此可笑。

“顾总的心,”我合上膝盖上的图谱,发出轻微的声响,嘴角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三年前,不是已经亲手挖出来,和那些‘证据’一起,钉死在法庭的判决书上了吗?”我的目光掠过他紧攥的拳头,掠过茶几上那颗兀自闪烁的冰冷蓝钻,“至于现在这些……不过是给墓碑镶的边罢了。好看,但改变不了下面埋着什么。”

顾承泽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高大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胸膛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双曾经深邃迷人、如今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巨大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他猛地转过身,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即将崩裂的岩石,大步走向书房,沉重地摔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别墅里激起沉闷的回响。

书房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淌。窗外,暮色四合,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投下迷离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顾承泽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灰败,眼神却透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和孤注一掷。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步履沉重地走到客厅中央,隔着冰冷的空气,将文件袋“啪”地一声用力拍在玻璃茶几上,震得那颗蓝钻微微跳动了一下。

“好!苏晚!”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戾气,“你要看我的心?行!我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