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摊开的,还是那个小小的记账本,只是页边早已卷起,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我捏着笔,在“支出”栏认真地写下:“妈妈生日礼物(手链)- 128元”。这条细细的银链子,是我在首饰店柜台前犹豫了好久,反复比对价格、确认妈妈手腕尺寸后才买下的。
放下笔,我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三个熟悉的透明罐子。目光掠过“花”罐(里面躺着几张零钱)和“帮”罐(攒着下次义卖的本金),最后落在“存”罐上。里面除了硬币,还多了两张红票子——那是过年时我拒绝乱花、主动要求存起来的压岁钱。我拿起“存”罐,轻轻晃了晃,硬币碰撞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声响。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带着点兴奋和新奇。我抱着罐子跑到客厅,妈妈正在沙发上看书。晚霞的金光温柔地笼罩着她。
“妈,”我把沉甸甸的“存”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发出轻轻的闷响,“这里面的钱,除了买礼物和书,好像……还能剩下一些。” 我顿了顿,眼睛因为那个新生的念头而发亮,“你说,有没有办法……让它们自己变多一点点?就像……就像种子能发芽那样?” 我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探寻。
妈妈闻声抬起头,暖黄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舒展如花瓣。她放下书,目光从那个承载着汗水与选择的存钱罐,缓缓移到我脸上,那眼神仿佛穿越时光,映照出那个曾攥着偷来的两百块、梗着脖子顶撞她的莽撞男孩。她伸出手,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轻轻落在我发顶,揉了揉。 “当然有啊,”她声音轻柔,像裹着蜜糖的风,“我的小宇,真的长大了。” 窗外,春风温柔地拂过新绿的枝梢,沙沙作响。
茶几上,那个透明的存钱罐静默着,里面每一枚硬币都沉淀着汗水洗刷过的选择,折射着斜阳碎金般的光。它们不再是冷硬的金属,而是一粒粒被我亲手浇灌、正悄然鼓胀的种子——关于克制、关于等待、更关于未来那无限丰饶的可能。
妈妈掌心落在我发顶的温度,如同无声的契约。原来真正的财富,并非躺在罐中沉睡的硬币,而是这双渐渐学会握住生活缰绳的手,和一颗在得失取舍间日益清明的心。那晚之后,“种子”两个字落进我心里,悄然生根。妈妈没有立刻给我复杂的答案,只是递来一本薄薄的彩图册子,封面印着“给孩子的第一堂财商课”。我窝在台灯下翻开,里面没有艰深的术语,只有生动的图画:小园丁把种子埋进土里,浇水等待,嫩芽破土而出,慢慢长成挂满果实的树苗。
旁边配着妈妈清秀的字迹:“耐心是金,时间是水,让小小的钱慢慢长大。” “妈,”我抱着存钱罐挪到沙发边,“像种树一样存钱,真的能变多?”罐子沉甸甸地撞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妈妈合上手里的书,眼角漾开笑意:“当然,这叫储蓄。银行就像个巨大的、安全的暖房,你把暂时不用的钱放进去,它会像小树苗一样,在时间里一点点生出小小的‘利息’。
虽然慢,但稳稳当当。”她拿过我的记账本,翻到空白页,在“存”罐余额后面画了一个向上的小箭头,“比如这里面的三百块,放一年,可能就会变成三百零几块。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几块钱?我盯着那个小箭头,心里那点兴奋的火苗被浇得只剩下一点微弱的青烟。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才多出几块钱?这跟我当初幻想中“哗啦”一下翻倍的金币雨,差距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