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分担，冲奶粉、洗奶瓶、深夜抱着孩子踱步哄睡，但那份母亲独有的、与孩子血脉相连的敏感和焦虑，终究是我无法完全替代的。
有时半夜被安安的哭声惊醒，看到晓芸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坐起来，眼神里带着惊惶未定的疲惫，摸索着抱起孩子，嘴里无意识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我的心就揪得生疼。
我们尽量放轻脚步，说话也压低声音，仿佛家里藏着个一触即碎的琉璃盏。然而，婴儿的需求是绝对的，哭声无法预约，也无法完全消音。
矛盾，来得毫无预兆，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必然性。
那是一个深夜，安安白天受了点凉，有些烦躁，一直哼哼唧唧睡不踏实。晓芸抱着他在主卧里来回走着，木地板发出极轻微的、有节奏的“吱呀”声，混合着她低低的哼唱。
我也在旁边帮忙，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敷着他的小肚子。突然，一阵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咚”声，像重锤砸在鼓面上，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脚下，也就是楼下林太太家的天花板方向猛烈传来！声音巨大，带着一种发泄般的愤怒，震得地板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晓芸猝不及防，浑身剧烈地一抖，怀里的安安瞬间爆发出惊恐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她下意识地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惊恐地看向我，脸色在昏暗的夜灯下白得像纸。
“怎么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到客厅，刚想去阳台往下看，家里的座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冲过去抓起话筒，里面传来物业值班员带着歉意和公式化的声音：“陈先生吗？您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是这样的，您楼下的住户林女士反映，说您家深夜噪音非常大，严重影响到她休息了，她声称已经神经衰弱，要求我们立刻处理。您看...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噪音？神经衰弱？我握着话筒，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目光扫过客厅，除了安安惊魂未定、被晓芸紧紧搂在怀里哄着的哭声，以及晓芸压抑着的、因惊吓而急促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动静。那点走路和哄孩子的轻微声响，在婴儿正常的哭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王师傅，”我努力压着火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们家孩子才刚满月不久，晚上有时候是会哭闹的。我们夫妻俩已经很注意了，走路都踮着脚，刚才...刚才楼下那砸墙的声音您听见了吗？那才叫噪音！把我老婆孩子都吓坏了！”
“呃...这个...”物业王师傅有些尴尬，“楼下林女士情绪比较激动，说实在受不了了。陈先生，您看，能不能再注意点？毕竟邻里邻居的，小孩子哭我们理解，但大人走路活动的声音，是不是可以再轻些？林女士说主要是脚步声...”
脚步声？我简直气笑了。我们穿着软底拖鞋，小心翼翼，那点声音能比得上她刚才那几下砸楼板的动静？但看着晓芸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听着话筒里物业为难的语气，我知道争辩无济于事，只会让晓芸更紧张。
“行，我知道了，我们会注意。”我深吸一口气，憋屈地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