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份带着体温的喜悦,随着我下行的脚步,一层层传递下去。每一扇打开的门后,都是或熟悉或半熟的面孔,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祝福,整个单元楼仿佛都被这小小的红蛋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喜气。

最后,停在了我们楼下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林太太。她似乎刚午睡起来,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丝绒家居服,头发微乱地挽着,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慵懒,但看清是我和篮子里的红蛋后,那丝慵懒迅速被一种夸张的热情取代。

“哎呀!是小陈啊!恭喜恭喜!生啦?男孩女孩?”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舞台剧般的感染力,伸手就拿起篮子里最大的两枚红蛋,指尖的蔻丹红得晃眼。

“男孩,六斤八两。”我笑着回答。

“哎哟!带把儿的!福气好啊!”她笑得眼睛眯成缝,眼角的细纹堆叠起来,显得异常热情,“小家伙声音洪亮吧?一听就是有福气的!以后肯定聪明!你看这蛋染得多红多正!你们两口子有心了!”她掂量着手里的红蛋,赞不绝口,仿佛这红蛋是稀世珍宝。

她的热情几乎有些烫人,与楼上邻居们含蓄的祝福形成鲜明对比。我心里暖洋洋的,觉得这位林太太真是个热心肠,邻里关系处得这么好,以后晓芸带孩子也更安心些。“应该的应该的,孩子吵,以后还得请林姐多担待呢。”我客气地说。

“哎呀!说这话见外了!”林太太一挥手,语气爽朗,“小孩子嘛,哪有不哭不闹的?都是这么过来的!安心带你的娃,没事儿!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啊!”她倚着门框,笑容像朵盛开的牡丹。

我连声道谢,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提着空了大半的篮子转身上楼,楼道里似乎还残留着林太太那过分热情的笑声。

开门回家,晓芸正抱着刚喂完奶睡着的儿子,小小的襁褓包裹着新生的安宁。阳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在母子俩身上,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我走过去,轻轻吻了吻晓芸的额头,又碰了碰儿子嫩得不可思议的小脸蛋,心里被一种近乎膨胀的幸福填满。

有了这个家,有了她们母子,再看到邻里间如此和睦,仿佛未来所有的路都铺满了阳光。楼下的林太太,那份过分的热情,此刻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这和谐乐章里一个稍显高亢却充满善意的音符。

2、裂痕初现

产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充满了琐碎的紧迫感。晓芸的身体在缓慢恢复,脸色依旧带着失血的苍白,眼底常驻着浓重的青影。

而那个小小的、柔软的生命,我们的儿子安安,则像一个永不疲倦的精密闹钟,用他唯一的方式宣告着需求:饥饿、不适、或是仅仅需要确认安全。

他的啼哭,时而细弱如小猫呜咽,时而嘹亮得能穿透墙壁。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

晓芸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这个小生命。喂奶、拍嗝、换尿布、哄睡...循环往复,不分昼夜。她像一根绷紧的弦,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身体和精神都在透支的边缘。